第52章 第五十一章(2 / 2)

[綜]無個性英雄 福袋黨 12935 字 2024-03-08

說到這兒,她看向自己的孩子,輕輕地笑了起來。

“焦凍也是那樣的嗎?”她問,“焦凍和海雲,也是那樣的嗎?”

“不是太一樣,我們那時在戰鬥。”轟先是搖了搖頭,但短暫的回憶之後,他仿佛意識到了什麼,又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但……感覺很像,有一種……”

轟冷淺淺地笑著,掌心輕拂過兒子的發頂,接過了他的話:“‘世界上竟然還有人願意為我這麼做’——對嗎?”

…………

後來,女兒康複出院了,赤穀引子來醫院的次數變少了,但每次能和她待在一起的時間卻變多了。

在這期間,轟炎司來醫院找過轟冷——當然,不是為了探望她,問她過得好不好,隻是想知道她什麼時候可以“不鬨了”。

他不是轟冷住院時唯一一個問過她類似問題的人。四宮院家的人來得比轟炎司更加勤快,他們對於本家交易出去的貨物居然有瑕疵這點感到非常不滿,而且轟冷對他們還殘存著一絲舊情,他們的指責遠比她毫無感情的丈夫更令她難受。

但有一點不同的是,麵對四宮本家的人,她的心情大多掙紮在屈服和抗拒之間,但麵對轟炎司,她真地會感到恐懼——那是一種源於內心,然後長年累月滲透到骨子裡的本能。

在對方身上,她第一次深刻體會到了男女之間力量上的差距。她還記得自己是怎麼像一片枯死的落葉那樣被推搡到床上,還記得那仿佛卡車從身體上碾過,令她支離破碎的疼痛。

他的手掌都快和她的臉一樣大了,有很多次肌膚接觸的時候,轟冷都幻想過對方會不會捏碎她的頭顱。

更可悲的是,有時候她會希望對方這樣,這樣她就能毫無負擔地從這個冗長的噩夢中得到解脫。

“你到底想胡鬨到什麼時候?”轟炎司高大的身影將整個病房大門遮得嚴嚴實實,“以為躲在醫院裡就能無視事情的發生嗎?你最好想清楚點,當初你對焦凍做的事情可是足以讓你去坐牢的,是誰讓你能好好地待在特級病房裡……”

“請、請你出去……”她臉色蒼白地退後了兩步,“我不想見到你,請你離開這裡。”

轟冷深知,四宮家可能會逼迫她、勒令她,但她的丈夫卻真地會傷害她。

當然,或許對方並不以為那是一種傷害,他以為那是一種更迅捷、有效的解決方式,因為他們是法律意義上的夫妻,這是他權利的一部分——可她隻感到溺水般的窒息,生不如死的痛苦。

轟炎司走近她,他很高,可以像這樣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你還是想要逃避這些。”

她聽到了對方失望的歎息,那一瞬間她心中充滿了仇恨。

如果可以的話,她難道不想做一個好母親嗎?

當一切還未發生在她身上時,她是如此期待這一切,期待著和一個自己相愛的人締結永恒的誓言(儘管在四宮的家訓下,這隻是一個有些不切實際的幻想),他們會住在紅磚的、有一個後院的獨棟裡,不用很大,隻要夠給孩子們在夏天放一個充氣遊泳池就夠了,她和她愛的人會坐在後院的廊道裡,看著他們的孩子在院子裡玩耍、相伴成長。

等孩子們長大了,離開了,他們還能在那兒一起看星星,當丈夫因為晚風而咳嗽的時候,她會替他倒一杯熱茶,他們可以分享一條毯子,然後等夜深了,他們會彼此攙扶著彼此一起回房間。

甚至在事情還沒有這麼糟糕的時候,她也試過忍耐這一切,如果她不期待自己的丈夫,那她至少能期待自己的孩子——可轟炎司做了什麼?他對燈矢、冬美、夏雄他們做了什麼?他又對焦凍做了什麼?他根本不是一個父親,那些和她骨肉相連的孩子們隻是他的作品。她的肚子年複一年地脹起來又癟下去,他的作品越來越多,不合格的那些他可以全然熟視無睹,仿佛他們都是不存在的。

在第四個孩子時,冷酷的克洛諾斯②終於等到了他最滿意的原石,於是他精心地打磨他,他的嚴厲可以不分任何場合地落到他的作品身上,他不在意那個年幼的孩子被個性反噬而凍傷或者燒傷,因為他的教育不容忍任何的軟弱。

最後的最後,她終於被逼瘋了。她犯下了不可原諒的大錯,被帶著點懲罰性質地送進了醫院裡。

每當神定醫生讓她回想一些快樂的事情,好讓他幫忙增加她腦內的神經遞質時,轟冷腦海裡隻有滾燙的開水,男孩像幼貓一樣又輕又細的啜泣聲,還有他哽咽嘶啞的懇求。

他說:“媽媽,彆這樣,好痛……”

從那時候開始,轟冷知道自己一輩子都不會再好起來了。

“你不可能躲一輩子。”轟炎司像是失去了耐心,他鉗住她的手腕,加重了語氣,“我不知道你每天呆在這裡什麼事都不做到底有什麼好的,你難道不想回去看看孩子們嗎?”

“放、放開我……”她感覺到喉嚨緊縮,膝蓋像是篩子一樣劇烈地抖動著,“我不想這樣……放開我……”

“你必須今天就給我一個答複!”他說,“轟冷,你已經……”

“放開她!”

門被打開了,房裡的兩個人也都愣住了。

………………………………

轟問:“所以進來的是引子阿姨?”

“是啊。”轟冷故意裝出一個誇張的表情,“不要小看引子阿姨哦,她發起脾氣來的時候可是很凶的!”

“赤穀也是。”轟說,“平常看上去明明脾氣很好,也很少見她生氣……但如果真生氣了,就會很有壓迫感。”

“大概平日越是好脾氣的人,生氣的時候就越是可怕吧?”轟冷說,“她當時真是超有氣勢……”

如果轟冷認識爆豪光己的話,就能得到一句更加準確的評價。

“引子那個人啊,平常看著像溫順的小動物,但其實都是在蓄力——真正發起火來的時候,簡直像咆哮的母獅一樣呢。”爆豪光己經常用這個來教導自己不長心的兒子,“記住,有其母必有其女。”

不管怎麼說,赤穀引子當時確實把轟炎司震住了。

一來,轟炎司多少有點作為職業英雄的矜持,對外還是有點架子的,不太想在彆人麵前表演一些爛俗的家長裡短;二來,赤穀引子真是一個光從長相上就給人以“這個人一定性格很好”既視感的人——事實證明,比起平常就慣會叫的狗,人更不想惹會咬人的兔子。

所以,當她氣勢洶洶地走進來,狠狠打在他的手上時,他竟然真沒躲開,吃痛地鬆開了手,然後看著對方像是保護幼崽一樣把自己的妻子護在了身後。

他審視她:“你是誰?”

赤穀引子毫不膽怯地與他對視,甚至比他更理直氣壯:“我是她的朋友。”

“朋友?就憑你?你知道她是什麼人嗎?”轟炎司冷笑一聲,“我是她的丈夫,這是我們的家務事,不管你是誰,都麻煩你出去。”

她的聲音也沉了下來:“我沒有看到什麼丈夫,我隻看到一個混蛋,想要用暴力脅迫她屈服。”

轟冷從來沒見到過這樣的赤穀引子,在記憶中,對方總是溫和地笑著,不會與任何人發生矛盾。但不可否認的是,她確實從此時的對方身上獲得了一絲安全感,在忍不住牽住對方的袖子時,她的內心感到了久違的寧靜,呼吸也漸漸順暢起來。

“不要以為自己什麼事都很懂!”轟炎司略微有些惱火,“你以為你是在保護一個純粹無辜的弱者嗎?你根本不知道這個女人究竟做過什麼……”

“我確實不知道。”赤穀引子打斷了他,“但我知道生活是複雜的,甚至是灰色的,有很多很多無可奈何的痛楚,而那種煎熬是沒有對錯可言的。這位先生,我不會要求世界上每一個受害者都完美無瑕。”

“哦,受害者?”轟炎司怒極反笑,“這時你就知道她是個受害者了?從她楚楚可憐的外表上嗎?”

“從你的態度,先生。”相比轟炎司,赤穀引子顯得異常冷靜,她甚至向前走了一步,表情和動作都不帶有攻擊的含義,可她的氣勢卻完全壓過了他,讓這位NO.2英雄不自覺地後傾了一些,“在你身上,我看到了一個人——可能受到過一些挫折,但從來沒有實際地從高處跌落過,於是對那些深處絕望的人毫無憐憫之心。”

“你是不是覺得,你的妻子每天坐在窗邊什麼也不做,隻是望著外麵發呆,是一種自我放棄?是一種沒有誌氣的舉動?”她一步一步地向前,而轟炎司一步一步地被她逼退,直到他的背後貼上了冰冷的大門,“你是不是還覺得,她的痛苦都是她自找的,因為你已經在物質上給了她足夠的供養,而她卻還是不滿足,還是老喜歡傷春感秋,你覺得她這樣很奇怪,覺得那些感情是多餘的,對嗎?”

她看著他,低低地歎了口氣。

“這位先生,你看——你在後退,說明你也不是完全不知道自己對她做了什麼,是嗎?”她說,“但你更知道,不會有人站在她那邊,我猜即使是阿冷的親人也是站在你這一邊的……我並不知道你是怎麼做到的,但我知道那不是阿冷的錯。”

“你又知道了?”轟炎司的臉上依然滿是怒意,但聲音已經不像一開始那樣強硬了,“說到底,你還是看到了你想看的那一麵,一個惱怒的男人和一個哭泣的女人,你以為你在做正確的事,其實……”

“這位先生。”赤穀引子第二次打斷了他,而這一次,她的神情不再像之前那樣冷厲了,而是歎息著,帶著一絲悲憫,“即使是在情緒最崩潰的時候,她都沒有敢指責你……即使她心裡充斥著對你的恨意,都不敢對外說出來。”

“你一直在從自己的妻子身上尋找破綻,以為隻要她也有錯,你就有了指責她的理由。”她說,“但現實並不是這樣的,一個人的過錯並不能清洗另一個人身上的罪,你隻不過是從這件事上獲得了一些心理上的安慰。”

“承認吧,先生——你是個混蛋,你犯了錯,你甚至可能是一切的罪魁禍首……而在內心的最深處,你比誰都清楚這件事。”

“你隻是在逃避這些而已。”

她將這句話還給了他。

氣氛忽然陷入了死寂。

照理說,氣勢這種東西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降低——但這對赤穀引子並不適用(就像她的女兒一樣),當沉默愈是漫長,力量和冷靜就愈是在她體內滋長,轟冷在她背影的庇佑下尋求到了些許喘息的空間,現場唯一會感到不適、會被氛圍所吞沒的……隻有轟炎司。

他張了張嘴,正想再說些什麼,但現實沒有允許他這麼做——因為病房裡的消防警報忽然響了起來。

很奇怪,他並沒有使用個性,周圍也沒有人抽煙,但警報還是莫名其妙地被啟動了。

冰涼的水澆在他身上,而他妻子的保護者則在迷蒙的水霧中漸漸模糊。

“在神定醫生和安保人員趕來前,至少請體麵地離開吧。”

赤穀引子比轟炎司要矮很多,甚至不比轟冷高,但她的語氣是如此漠然,如此有重量——而神明的審判不容許任何人拒絕。

“短時間內,也請你不要再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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