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黑霧發動了個性,黑色的傳送門像是映射在金屬牆壁上的影子,漸漸吞沒了他本身——這讓死柄木不由得想起了一些事情,關於都市演習場、狹窄的廢舊大樓走道、如同某種夜行生物般從天花板輕盈落下的身影,以及那隱隱作痛的掌心……
“死柄木?”
死柄木猛地回過神,一旁的黑霧傳來憂慮的視線,他看著眼前陌生的走廊,漸漸意識到自己已經從傳送門裡走出了一段距離。
“沒什麼。”他看向一旁的落地玻璃,“那兩個家夥不能清理掉嗎?”
“好歹是第一批自主加入的成員,老師對他們予以了極大的寬容。”黑霧說,“和鳩山夜射、千葉兄弟他們不同,這批成員隸屬於你,是你可以任意調動的資源,以後想要通過他們做什麼,無需征求老師的同意,這個基地也是同理……你可以理解成這就是你的巢穴了。”
“我不喜歡這裡的話,也能從這裡搬走?”
“理論上可以,但我不建議你這麼做。”黑霧說,“我們的合作夥伴……也就是活蝓家的那位少爺,他最近掌權很順利,這個基地算是他回報給老師的禮物,完全按照國家級研究所配備的各項設施和警報係統,而且活蝓旗下的科研機構享有調查豁免權,警方要搜索這裡需要非常複雜的申請手續,作為基地而言,沒有比這裡更合適的了。”
“哼。”死柄木看起來仍不滿意,但終究沒再繼續,“話說回來,你剛剛說老師不在這裡?”
“是,鳩山在中東的一係列活動效果顯著,老師明天就會啟程和當地的家族商榷新的交易線。”
“明天?那老師現在呢?”
“在觀眾席。”黑霧說,“等待看一場好戲。”
×××
AFO難得卸下了麵具——他的麵部需要一直保持無菌狀態,用個性會麻煩一點,有工具輔助就好很多,但今天是一個特殊的日子,他不介意稍稍費點心思。
心腹黑霧被他留在了新據點輔佐他親愛的學生……這孩子最近做得非常好,開始懂得舍棄一些形式上的東西,並且知道該如何精準而冷酷地剖開彆人的心了。
吉成株式會的成效他非常滿意,不僅震懾了一些心思萌動的合作家族,還成功引起了整個國家的恐慌,為那個不停給他添堵的小姑娘敲響了警鐘。
雖然無個性對他而言不過是人類進化過程中的殘渣,但那個赤穀海雲身上倒也有些值得他欣賞的地方,若是乖巧一些,能夠認清自己真正該投奔的對象……將她收入麾下,讓她擠上人類基因進化的馬車也不是不可以。
或者他應該含蓄地提醒一下那個小姑娘,他不僅能夠奪走彆人的個性,還可以將個性賦予他人……
AFO放任自己的身體陷入柔軟的沙發椅中,古巴雪茄迷人的香氣伴隨著灰白的煙霧縈繞在周圍。
他喜歡這種氛圍,輕鬆而愜意,有一種飲入甘醴後難以自拔的微醺。有那麼一會兒,他感覺自己遠離了塵世,透過煙霧後的玻璃,他隔著一片鏡花水月俯視著這個朦朧而遙遠的世界——以一位神明的視角。
事實上,AFO此時也確實在俯視這個世界。
他訂的是正對東京灣的一所酒店的頂樓,命運顯然也很眷顧他,今天入港的船舶出乎意料的少,他精心挑選的“舞台”附近更是沒有停靠任何船舶,仿佛連上帝都想要為這出戲掃除障礙,讓他可以儘情地將這場盛大的表演收入眼底。
AFO看了看懷表,還有五分鐘——這絕對會是他人生中最漫長的五分鐘。
就在他思考著要不要再去倒一杯香檳時,酒店的電話忽然響了起來,很不解風情地打斷了這美好的氛圍,AFO略感惱火,第一次意識到五星級酒店無微不至的服務原來也能這麼煩人。
“我不需要任何服務。”AFO冷聲道,“晚餐等我通知了之後再讓人送上來。”
「好的,AFO先生。」
非常簡單的回答——可AFO卻倏地滯住了,拿著聽筒的手也不由得收緊。
“……赤穀海雲。”他陰沉地念出這個名字。
「是我。」相比語氣明顯不快的AFO,電話中的聲音顯得非常平靜……同時也讓人有些捉摸不透。
若非時機不對,AFO倒還有興致同她交談幾句,比如說對方是不是打算拋棄原本的想法,投奔光明的未來……
然而問題就在這裡——時機不對。
「時間也不多了,這裡就長話短說吧。」赤穀海雲的聲音在輕微的雜音下顯得有些沉悶,像是淅淅瀝瀝的雨水墜落在海麵上,「這幾天,我和我的老師受了您不少照顧……所以特意準備了一點小禮物,請您笑納。」
AFO心中莫名生出了一股強烈的不安——這並不是什麼新奇的感受,但從未如此清晰、明了,甚至讓他久違地感覺到了一絲恐慌。
緊接著,落地窗外的東京港忽然迸裂出火光。
AFO有些恍惚地看著這一幕,耀眼的光芒烙在視網膜上引起了些許刺痛。
隆隆的聲響即便隔著如此遙遠的劇烈,聽起來都是那麼震耳欲聾,爆炸殘留的威能掀起陣陣海浪,白色的浪花裹挾著可怕的能量向四周推開,像是沉睡在深淵的遠古巨獸睜開了眼睛,龐大的身軀即將從巨大的漩渦中浮現。
水花根本不可能濺到AFO身上,可那刺骨的涼意沁入肺腑的感覺又是那麼真實,身體沉重而僵硬,他感覺自己正在下墜,視線所及之處不再是氤氳迷蒙的雲端,是乾涸的、燃燒著大火的荒漠廢土。
「雖然已經安排人去酒店邀請您了,不過就算正麵交鋒,想必您也有可以輕而易舉逃離的手段吧?」在這令人喘不上氣的死寂中,唯有電話裡的聲音混合著沙沙的信號雜音在耳畔響起——依然如此平靜,可她的語氣是如此不容置疑,有如神諭,「不過沒關係,來日方長……遲早有一天,我們會見上一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