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見習過去了, 赤穀海雲也終於做好了和根津校長相談的準備。
見到她來校長辦公室, 根津校長並沒有很吃驚，依然是那副可愛的、無害的笑臉：“赤穀同學，這個實習期玩得開心嗎？”
赤穀海雲竟一時捉摸不透這裡麵有沒有諷刺的意味——雖然她知道肯定不是，但這七天她基本都在精神崩潰的邊緣徘徊, 差那麼一點兒就要輟學去當私法製裁者了……以及那麼一部分共情模式的後遺症, 今天早上醒來她簡直是一肚子火氣，看到任何帶綠色燈光的東西都感覺腦神經抽痛，實在是和“玩得開心”這四個字搭不上關係。
“咳咳，當然不是在說吉成株式會，我是指東京港的事。”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措辭的不妥，根津校長適時地補充了一句，“聽說那天的煙花很精彩。”
“那個啊……”赤穀摸了摸鼻子, 躊躇許久, 最終隻能扭捏地應了一聲，“其實……嗯。”
這個場景微妙地讓她想起了自己的母親——準確的說，是自己每次發燒偷跑出去後，母親就是這樣，微笑中又帶著點歎息, 但語氣總是很溫柔，然後一邊替她把亂糟糟的頭發理順，一邊輕聲問她, 海雲開心嗎？
那時候的她就是現在的心情, 知道自己給彆人添了麻煩, 但又無法否認自己做了一件有點開心的事，明明感到愧疚，心裡又有點輕飄飄的。
雖然歐爾麥特的解釋是“如果要運輸到垃圾焚燒廠的話，中途有被啟動的可能，與其如此還不如就地解決比較好”……但赤穀海雲心裡清楚，除此以外也不是沒有彆的處理方式，隻是那段時間好像所有人都在小心翼翼地試圖讓她感到高興，這讓她萌生出了些許無措——她在生活中並不常擔當這種角色，給人添麻煩的感覺讓她感覺很糟糕。
但也必須承認在愧疚之餘，這種來自他人毫無保留的關心，確實讓她感到了一絲熨帖……話雖如此，這種情況偶爾發生一次就好，一直被大家像這樣疼愛著，實在是有些不好意思。
“那就太好了。”根津校長慢慢地啜了一口熱茶，“那天聽完相澤對你的描述，本來還擔心你會不會做出什麼停止學業的決定……看來心態已經調整過來了。”
“是嗎？”赤穀笑了笑，“難道不是都在您的預料之中嗎？”
“可不要那麼高估我，預言未來是夜眼的個性，我隻是有一個比較好用的大腦而已。”根津校長歎了口氣，“說是擔心都太保守了，那幾天我可是過得心煩意燥啊……當然，輿論什麼的其實都是小事，某所友校校長的騷擾才是真的令人困擾，如果不是顧及到同為教育工作者的情誼，真想報警把他抓進看守所啊。”
“友校？”赤穀愣了一下，“您是指士傑嗎？”
“是啊。”根津臉上的苦惱倒是十分情真意切，“該怎麼說呢？大概是過去習慣了從雄英淘汰下來的人裡撿漏，有點得寸進尺了吧？這次居然打上了本校ACE的心思，真是一條喜歡蹬鼻子上臉的老狗……唉，如果可以的話，真希望他能有自知之明，老實地滾回食物回收箱拱剩菜剩飯呢。”
赤穀詭異地沉默了一會兒……剛才，根津校長是不是用這張人畜無害的笑臉說出了什麼了不得的話？
“直到今天聽到了赤穀同學的回複，我的心才算是落下來了。”根津校長朝她比了一個可愛的wink，“雖然是出於我個人的私心，但今年的臨時資格證考試請務必好好表現。”
“……真的沒關係嗎？”
“赤穀同學是指什麼呢？”根津臉上仍是微笑，但赤穀確信他聽懂了，隻是不動聲色。
“恐怖襲擊事件後，學校應該收到了不少有關我的抵製信。”赤穀輕聲道，“雖然很感謝您的賞識，可除卻我之外，這屆也不乏優秀的學生……相較之下，直接放棄我才是更好的選擇吧？”
雖然根津校長拿士傑的同僚打趣了一下，但赤穀其實不太相信這番說辭，她更偏向於這是根津校長用於熱絡氣氛的玩笑話。士傑的競爭氛圍比雄英濃厚很多，連純商業的經營科都要求學員必須要有個性，更不用說核心的英雄科了。
雖然名義上號稱“東雄英，西士傑”，但因為是NO.1英雄歐爾麥特的母校，雄英的地位較士傑而言其實略勝一籌，隻是差距不算特彆明顯——然而近幾年的士傑來勢洶洶，從前年開始不惜頂著政治不正確的輿論壓力，直接取締了無個性的全科報名資格，據說今年還成功挖走了雄英排名第一的保送生，顯然士傑方麵是有意想讓雙方真正平起平坐……甚至是西風壓倒東風。
而在兩校這樣正鋒相對的前提下，她無疑是其中的不穩定因素。
“原來是有這方麵的顧慮啊……不過會感到愧疚也是人之常情。”說著，根津忍不住抱怨起來，“都怪這所學校的曆代麻煩鬼犯大事時都特彆理所當然，我都有點忘了被學生體貼是種什麼感覺了。”
“曆代麻煩鬼？”
“比較近的一次你應該也知道吧，關於你的班主任相澤消太。”根津說，“以往總是強行把不想教的學生塞進布拉德老師的班裡也就算了，去年還做出了全員退學的驚人決定——不要因為這是小範圍事件就小看它哦，護子心切的家長們可比隻是因為無所事事才特彆憤世嫉俗的社會公眾難纏多了。”
“確實有所耳聞。”赤穀說，“相澤老師為此停職了一年吧？雖說這個處罰也不輕了，但既然沒有直接被辭退，想來也是您力保的結果。”
根津笑了起來：“不好奇其中的原委嗎？”
“既然相澤老師一直沒有主動提起過，我也無意私下探聽。”赤穀搖了搖頭，“雖然總表現得什麼都不在意，但是……班上的大家其實都知道老師心底很喜歡這份職業，願意賭上整個教師生涯做出這樣的決定，想必是發生了什麼觸及底線的事情吧……”
“當年的那件事有些複雜，我也不方便向你透露太多。”根津校長意有所指道，“保下相澤老師的事我並不後悔，雖然這個決定對一部分人而言並不利好，所以引發了負麵影響——但並不代表這個選擇就是錯誤的。赤穀同學，雄英建立的目的在於為社會持續輸出好的英雄，而不是為了讓公眾開心。職業英雄有太多的工作要做，而世界上又有那麼多能取悅公眾的事物，何必讓英雄去做這部分的活呢？”
他嘴裡說的是相澤消太，但赤穀知道他在暗指自己。
“抱歉……”赤穀有些羞赧地垂下腦袋，“一定給您添了不少麻煩。”
“其實我也差不多習慣這些了。”根津說，“當然了，最初還是有一點困擾的，但你也明白，壓力這種事情是有一個閾值的，一旦突破了上線後，就會開始破罐子破摔，而某些事情但凡發生過一次之後，後麵再重複也變得理所當然了。”
赤穀試探性地問道：“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無論是公眾輿論、抵觸信還是彆的什麼，那種事情都無所謂。”根津校長雙手交疊抵著下巴，微笑著說道，“好不容易回歸校園，就稍稍放鬆下來，享受開心的校園生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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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爆豪，你聽說了嗎？赤穀同學今天……嗚哇！”上鳴原本還熱情洋溢的神情瞬間凍結，還反射性地往後退了幾步，“你的表情好可怕！雖然平常就很扭曲了，但今天簡直是誤返人間的惡鬼……”
爆豪毫不吝嗇地向他擠出一個肉食動物的笑容：“想死的話，就多說點。”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上鳴感覺自己膝蓋都軟了，隻能靠著腦海中海兔赤穀的微笑補充了一點勇氣，“所以到底是發生了什麼才會忍不住變成惡鬼啊。”
“一邊道歉一邊繼續堅持剛才的發言，你的腦子是被烏鴉叼走了嗎？”爆豪沉沉地吐出了一口氣，“先是連續幾天都見不到那個蠢女人，好不容解決了一次突發事件還要被莫名其妙的家夥纏上，現在還要一大清早就看到你這個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