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劑被推入血管的時候有一種腫脹感——但很短暫, 很快那種令人愜意的溫熱就湧了上來, 掩蓋了針管紮進皮膚時的刺痛。
小澤椿賀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變化——身體被充盈,世界在強化後的感官麵前沒有任何秘密,力量化作炙焰將體內的血液煮沸,而他則在這歡愉的暖流中飄飄欲仙。
小澤伸出手, 不遠處的鉛球遵循他的召喚快速飛來, 落在他的掌心……沉甸甸的,他卻從這份重量重感到了一絲踏實。
若是正常情況,這個重量級的鉛球已經是小澤個性的極限了,得全神貫注、用儘氣力才能讓鉛球漂浮在空中,移動距離也大約在十米左右,然而現在它卻那麼不費吹灰之力地飛到了自己手裡,像是一隻溫順的小狗。
多好啊, 這就是真正強大的個性……小澤盯著手中灰黑色的鉛球, 恍然覺得自己將地球納入了掌中。
最初聽到這個所謂“能夠強化個性”的藥物時,他還以為是無聊的都市傳說——直到他親眼見證自己的友人,一個原來隻能用個性當打火機的家夥在注射了這種藥劑後,居然能燒毀一整座彆墅,終於忍不住向他打聽了強化劑的購買渠道, 通過中間人買到了幾支,價格非常昂貴,但他並不後悔。
起初, 他還不敢注射太多, 中間人向他承諾這種藥劑可以通過葡萄糖水稀釋, 效果會不那麼明顯,但考慮到藥劑的價格,長期使用這樣會更加劃算,可哪怕是稀釋版,它的效果也足夠讓他驚喜了。
那晚他沒有睡著,前半夜在不停地用個性轉動天花板上的風扇自我取樂,後半夜則在肌肉疲乏的酸痛中輾轉反側,由於失眠和藥物的雙重因素,他早上泡咖啡的時候因為走神被咖啡機的熱水燙傷了手。
他有點害怕藥物有成癮性,連忙打電話詢問友人有關藥物後遺症的事。
“這是正常的,彆那麼大驚小怪好不好?”對方不以為然地回答,“一個人要是做了劇烈的運動,隔天也會渾身酸痛對不對?道理都是相通的,緩幾天就好了。”
聽到解釋後,小澤的內心稍稍安定下來,由於擔心會損害身體,他本打算等這陣副作用過去了再注射下一次——但這個“緩幾天”卻比他想象的還要漫長,很長一段時間他都感覺提不起勁,團內的表演也受到了影響,在第三次不小心讓演出道具砸到觀眾時,小澤收到了團長嚴厲的辭退警告。
身體和精神都飽受煎熬,事業上也岌岌可危,他在多方壓力的促使下注射了第二次——依然是稀釋版,但注射劑量比之前多出了一倍。
於是那天晚上,他的表演狀態前所未有的好,全場的觀眾都朝他拋出鮮花,也毫不吝嗇地為他獻上掌聲,同事們的目光或驚豔或嫉妒,這幾天一直給他冷臉的團長也終於露出了笑容,拍著他的肩膀鼓勵他繼續加油。
當你強大時,世界都會為你側目。
由於花車隊的表演獲得了空前的成功,他的收入也有了明顯的增長,除了基本生活品質的提升,小澤將剩餘的收入全部用來買了強化劑。
副作用什麼的,他早已拋之腦後,反正隻要繼續注射強化劑,精力就能迅速恢複。強化劑就像是春神唇畔溢出的喟歎,為他源源不斷地注入生的活力,而他則一頭紮入這生的靈泉中痛飲甘醴,沉浸在世界對他的溫柔中,就連之前一直對他若即若離的麗佳,都朝他露出了微笑。
至今小澤椿賀都記得,對方是如何優雅地將鬢邊的碎發捋到耳後,然後一邊撒嬌地說著“好想看看小澤君的表演啊”,一邊親密地挽住了他的手臂。
多好啊,這樣的世界。
他真想一直陶醉在這樣美麗的世界裡,一輩子都不要醒來。
過去小澤從不認為個性的強大與否會影響一個人的生活,人的一生最重要是過得開心……現在想來,那時的想法真是愚蠢,人的一生想要過得開心,就要生活在對他充滿善意的世界裡,而擁有強大個性的人才配擁有這個世界的善意,那些用“個性什麼的無所謂”之類的話來安慰自己的家夥,不過是待在下水道裡的草履蟲用來自我安慰的謊言。
“小澤,該上場了哦。”他的同事二之宮堂介走了過來。
二之宮是負責巡演音樂的,很早以前就和他關係不錯,也是少數在他發跡後對他態度沒什麼變化的人。
“我知道了,馬上就過來。”小澤將鉛球扔回了收納箱,在二之宮驚愕的目光下,他淺淺地笑了一下,“放心,不會壞的,我用了個性。”
“倒也不是會不會壞的問題……”他歎了口氣,目光不經意地瞥向了彆處——在看到桌子上剛用完的針筒時,小澤看到他臉上的表情滯了一下,隨即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難看起來,“喂,小澤,這是什麼?”
二之宮頓了頓,仿佛話語積壓在喉嚨裡變得粘稠了,好一會兒才艱難地說完了後半句:“你不會是在……你是不是染上了什麼不好的東西?是誰慫恿你這麼做的?”
“彆擔心,二之宮君,這不是什麼不好的東西。”小澤能感覺到到了麵部肌肉的移動,他現在感到很快樂,前所未有的快樂,不知道這個笑容能否將這種心情傳遞給對方,“這是好東西,是讓世界變得美好的東西,如果二之宮君想要的話,我也可以介紹給你……啊!我想起來了,二之宮君是無個性吧?真可惜,無個性人士好像用不了這個呢。”
“……我才不需要這種東西。”二之宮臉色陰沉地回答,“至於什麼好東西……少跟我鬼扯了,看看你臉上奇怪的笑容吧!小澤,你變得很奇怪,難道你還沒有發現嗎?”
“……隨便你怎麼說,二之宮君。”小澤似是不置可否地聳了聳肩,“如果沒什麼彆的事,我就去花車隊那邊做準備了。”
不等他回答,小澤椿賀就推門離開了化妝室。
儘管他極力克製,但腳步還是不可避免地帶上了些許焦躁。
怎麼會不是好東西呢?強化劑當然是好東西——他一遍一遍地在心裡重複著,然而夕陽之下,昏黃的太陽已經失去了溫度,走廊裡的空氣彌漫著陰冷的濕氣,在他額前沁出汗水的同時,那種濕冷又像是冰涼的蛇,悄悄攀上了他的胸膛,絞緊了他的心臟,讓他喘不過氣。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他抵達花車隊,直到團長溫和地拍著他的肩膀,用鼓勵穩定他的情緒,直到道具組的負責人帶著他走到最大的花車前,臉頰微紅地向他遞來一束花,而她的愛慕者則朝他投來隱晦的眼神——小澤感覺自己又恢複了生氣,恢複了活力,他又能感覺到世界的溫暖了。
“小澤君喜歡的人今天也會來看演出嗎?”一個他不記得名字的同事有些羨慕地說道,“真好啊,以後小澤君就不用和我們這群單身人士可悲地去居酒屋吃夜宵了。”
“是啊,還有麗佳。”他喃喃道,與其說是在回應彆人,不如說是在自言自語,“為了麗佳,我今天一定要完成表演。”
他會的,今天的注射量足足有一整支,而且濃度沒有被稀釋過,他一定會做得比以往都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