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的話沒能說完——通訊中斷,磁場再次乾擾了通訊裝置,還是在有軍用級信號增幅器的前提下。
耳麥裡的電流雜音刺得耳膜隱隱作痛,赤穀海雲有些陰鬱地摘下了耳麥,回首望向人工湖上方的海盜船。
……船身的高度在上升。
×××
“怎麼回事?海盜船怎麼越來越高了?”沙沙的電流音讓霍克斯有些煩躁,他摘下耳麥大喊道,“嘿,有人能回答一聲嗎?”
很顯然,哪怕是赤穀海雲,也沒辦法通過一個根本沒法用的通訊器解答他的問題。
霍克斯抓了抓頭發,海盜船距離預定的區域並不遠,這讓他一時有些摸不準是在這裡集眾人之力讓海盜船強行下降,還是繼續擔當誘餌的職責想辦法繞遠路拖延時間——一個很重要的問題在於,磁力使海盜船上浮,如果他們強行將其下壓,會不會加快船身解體的速度?
又或許有第三個選擇……比如說,飛回去找他們的總指揮。
想到這裡,霍克斯下意識地看向了赤穀海雲所在的位置,結果除了一堆破破爛爛的鋼筋水泥,半個人影也沒看到。
人呢?
這個想法剛剛浮現在腦海中,一陣滾燙的熱浪倏地從身後席卷而來,霍克斯還沒來得及看清來人,視野就被一團突如其來的黑煙所包圍。
猛地咳嗽幾聲後,霍克斯用翅膀揮散了煙霧,看到了空中拖曳出的一條長長的黑色長線。
於是他沒有再多想,老老實實跟隨著黑煙的軌跡一路追了過去。
他可不是什麼尋人方麵的好手——專業的事情,就交給專門乾這行的獵犬好了。
………………
雖然赤穀海雲徒手爬過各種各樣的建築,也蹲在形形色色的鳥瞰點上欣賞過不同城市的美景,但在漂浮的東西上攀爬還是頭一次。
遊樂設施在移動,但畢竟是人為操控,哪怕是無意識的,物件移動的規律還是有跡可循的,唯一糟糕的是錯過之後就要等很久,所以現實不允許她有太多猶豫。
赤穀俯身避開了變形外凸的鋼板,中途有一個燈泡撞在了尖銳的斷裂鋼筋上,赤穀謹慎地躲過了四濺的碎片,但身體在她看不見的死角處還是傳來了細碎的刺痛感——好在隻是輕微的皮肉傷,不至於讓她狼狽地發出痛呼,隻是一針破傷風抗毒血清顯然無法避免了。
一些牆壁的表麵因為碎石的覆蓋而變得難以抓牢,赤穀隻好用指甲將較為鬆散的斷層邊緣摳出一些凹坑,水泥表麵也因此留下了她指縫裡的血漬,讓攀爬點變得更加清晰了,這一部分的進展倒是比一開始遠渡到這裡順利不少。
赤穀爬到了一個平麵,得到了短暫的休憩,她將臉上被汗水打濕而結在一起的頭發歸到而後,吞咽口水時意識到口腔裡有血腥味在蔓延——在最初過來的時候,她因為焦急而有些疏忽大意,被一塊殘骸猝不及防地擊中了臉,也因此咬破了口腔內壁,稍微咽一下唾沫都會傳來細微的撕裂痛,赤穀海雲一直不太喜歡這種從軟肉上產生的疼痛,好在她的努力並不是沒有結果的。
赤穀沉沉地吐出一口氣,從包裡取出一支安定劑。
為了以防萬一,光是鎮定劑她就至少帶了三支,這支藥劑是針對個性暴走患者用的,其實已經不太適合現在作為強弩之末卻偏要硬撐的小澤椿賀了,但效果並沒有什麼不同——緩慢降低個性持有者所能造成的影響。
“抱歉,小澤先生……但我已經受夠這一切了。”她喃喃道,“是時候停船了。”
赤穀調整了一下注射劑的握姿,在確認大拇指可以方便地按到活塞柄後,她深吸了一口氣,在平台移動到最佳位置的時候,縱身一躍——像是羽翼低垂時的銀隼,又像是狩獵時的狼,咬住了獵物的脖子,撕開獵物的喉嚨,直至獵物倒下——她的腿勾住了小澤椿賀的胯骨,左手鉗住了他的脖頸。
小澤椿賀起初瘋狂地掙紮著,赤穀能聽到對方牙齒瘋狂咬合的聲音,似乎想要攻擊她,但他此時受困的姿勢阻止了他的行動力,赤穀隻能看到他的頭發像海藻一樣掃過她的臉,體會著那緊繃的喉嚨裡醞釀的野獸猙獰的嘶吼。
她冷靜地將針筒紮進了他的手臂。
隨著藥劑開始發揮作用,小澤椿賀的動作很快就減弱了,慢慢轉變成了一種病理性的痙攣。
這支藥劑雖然本身效果溫和,但注射後的體感並不舒服,而且由於刺激導致的應激反應,被注射者剩餘的能量會以低耗的方式慢慢被榨乾,此時對方的個性依然在持續對外造成影響,隻是這種影響會不斷減弱,整個過程的時長因人而異,但放任個性暴走的人能量外泄越久,對個性持有人的損害越大,如果不是生效迅速,這支安定劑早就被淘汰了……很巧的是,這正是赤穀海雲想要的結果。
失去了個性支撐的遊樂設施逐漸下降,並且開始以不太規律的軌跡彼此相撞,赤穀感覺到了墜落所帶來的的失重感,隨著兩者位置的偏移,小澤椿賀也終於得以咬到她的手腕——但已經太晚了,他的力氣已經慢慢被藥劑抽乾,即使竭儘全力,也終究沒辦法給彆人帶來更多傷害了。
鋼鐵巨人相互撞擊,發出刺耳的咆哮,人類的軀體在此刻顯得如此渺小。
看著眼前的一切,一聲歎息從赤穀海雲唇畔悄然溜走。
燈暗了,謝幕了,淚乾涸了,血流儘了。
屬於小澤椿賀的表演時間也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