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勉強調整了平衡,但落點還是不可避免地和他預估的產生了偏離。當他低頭看向地板時,看到一隻斷裂的手臂憑空漂浮起來,按下了一個紅色的按鈕,地板上將近兩米寬的部分開始下沉,像是拉門一樣縮到其餘地板的下麵,他直直落到了第二層。
當地板合上後,房間裡陷入了完全的黑暗,可是歐爾麥特還是敏銳地聽到了幾個不知名的金屬物掉落……以及某種熟悉的、氣體從鐵罐中泄露的聲音。
又是催眠瓦斯,真是沒完沒了……歐爾麥特在心裡歎完了明年的氣,一拳打碎了地板,直接落到了一樓,然後他看到了剛從另一棟建築的陽台上跳下來,落到隔壁建築的一樓,此時正掀開下水管的運輸小組,以及吹出漫我背上閃著紅光的機械人形。
而在歐爾麥特剛剛脫離的大樓,也有一個井蓋,還斜開了一半,乍一看似乎是運輸隊匆匆忙忙沒有合緊一樣……可真正的交接點卻在另一棟大樓。
原來如此,難怪那孩子要提前在運輸隊未經過的時候提前將他引走。
隔壁建築的一樓是停車場,而且由於建築物的形狀,井蓋還在沒有遮蔽物的邊緣三角區域——一個很不像是會被赤穀海雲納入考慮範圍的地方,但他卻依然選擇了它,還在它旁邊的大樓建了一個用來拖延時間的陷阱點,哪怕他突破重重阻礙抵達一樓,第一反應也會是進入那個假的排水入口。
這種做法,倒是讓他想起了體育祭二期的時候……關於那個女孩是如何扛著一把狙/擊/槍,對著隔壁樓裡的對手大殺特殺的事。
出於嚇了一跳的心情,吹出漫我誠實地發出了一聲尖叫——然後歐爾麥特又得閃身以躲過那一串長長的“Ahhh!!!”,趁著這個空隙,他們逃進了下水道。
“可惜了,孩子們,現在沒那麼容易了。”歐爾麥特喃喃著,緊隨其後也進入了下水道。
由於很快就要外接到其他區域,基本上所有排水都要在這裡彙集,這一塊的地下管道排布比之前要寬敞很多,也很少有複雜的拐角了。可能是水分乾涸隻留下了濕潤淤泥的關係,歐爾麥特感覺腳掌下的觸感不太像是普通的積水——直白點地說,有點像蛞蝓的黏液,十分粘稠,以至於他的腳下有點打滑,但明顯不是凡戶個性的產物,這讓他稍稍鬆了口氣。
脫去戰術靴後,他的襪子很快也在接連的顛簸中報廢,如果腳掌再繼續被黏住,他大概隻能手撕鐵管了。
在暗處通行的結果,就是遇難者身上的紅光能指引著後來的追擊者永遠不跟丟。雖然腳下的黏液讓他有點刹不住車,拐彎像漂移——相較而言,爆豪勝己和麗日禦茶子組成的小火箭運輸線就沒有這方麵的煩惱,但爆豪的機動性再高,身後帶著一打拖油瓶也會受到不少影響,在馬力全開的歐爾麥特麵前,他們的距離依然在不斷縮小。
最後,他在一個死胡同截住了他們。
但歐爾麥特絲毫沒有感到輕鬆,反而愈發感到不安——已經到了這種關頭,赤穀的調度怎麼可能還會出現這種失誤?何況負責引路的還是她極其信賴的爆豪勝己。
待他逐漸靠近,用手電筒照到他們一行人身上時才發現……遇難者並沒有和他們在一起。
禦茶子手裡拿著一個紅色的提燈,那就是紅色的光源。
此時,距離比賽結束還有一分鐘。
歐爾麥特來不及多想,直接將上方的管道連著水泥地一起擊穿,朝著醫療站的方向趕去。當他能看到醫療站上方飄舞的白色旗幟時,運輸隊距離醫療站隻剩下最後五十米,他距離運輸隊大約有兩百多米。
時間還剩下三十秒。
但這個距離對歐爾麥特而言還是可以挽回的,隻需要一個100%的OFA衝刺。
寬闊的主乾道,沒有任何障礙物的阻擋,由於飯田天哉的退場,運輸隊裡此刻並沒有什麼特彆適合在平坦地麵進行運輸工作的選手,考慮到學生們可能在附近布置了其他陷阱,他要儘可能以遠跳減少落點的次數,並且謹慎的選擇落腳點。
腳上的黏液依舊滑溜溜的,好在瀝青馬路給的摩擦力足夠,讓他得以有一個平穩的起跳。
時間還剩下二十秒。
“轟君!”他聽到赤穀海雲的高喊,“接下來就拜托你了!”
想用冰壁阻隔他?
如果時間還寬裕的話,歐爾麥特其實不介意表演一次冰壁跑酷,但眼下的情況,他選擇直接將冰壁擊碎。
然而,轟焦凍並沒有選擇用冰壁攔在他麵前,而是讓冰凍效果沿著地麵擴及整條馬路——和剛入學相比,轟焦凍的個性無論是成形速度還是擴及範圍都明顯地加強了,但無論他的個性成長到如何程度,想要用冰凍結一個持有強化係個性的人的雙腳都是天方夜譚。
歐爾麥特完全無法理解轟焦凍為什麼要這麼做,是那孩子的特意叮囑?可這又是為什麼呢?想讓他在冰麵上打滑?這簡直比用冰壁攔截他更不可思議……
他一邊疑惑著,一邊穩穩地落在冰麵上,準備第二次遠跳——然而他沒有跳起來。
歐爾麥特怔住了,完全無法理解身體為何在這時背叛他,他明明也沒有接誰的話,不存在被心操人使精神控製的可能,但他就是沒能跳起來。
接踵而至的是第二個疑惑……他明明站在冰麵上,為何腳下沒有傳來任何冷感?
直到他低下頭,看到腳底不知何時凝固的紫色膠體,才慢慢地體會到了點什麼。
時間還剩下十秒。
……還有時間,但歐爾麥特明白,自己已經什麼都做不了了。
粘性葡萄的材質很特彆,完全恒溫,略低於人體,膠體狀態時的粘著力度遠超過凡戶的膠水,受到長時間的加熱會變成液體,在觸碰到低溫後又會瞬間凝固。
雖然液體狀態仍然會保持在略低於人體的溫度,但會完全失去膠體狀態時的粘性,這也是赤穀海雲進入大樓搶救時沒有被融化的葡萄球黏住手臂的原因,平常在對戰課上被黏住的學生,在沒有峰田實本人的幫助時,也是通過這種方式恢複自由的。
從頭到尾,根本不是什麼特意為了引開他的注意力,他一直都在赤穀海雲的計劃之中,無論這背後他到底動用了多少套備用方案,去彌補中途出現偏差後的最終收束,那孩子終究還是成功了。
歐爾麥特放棄了最後的掙紮,隻是微笑著目送那些孩子扛著沉重的機械人形,衝過了終點線。
“最後的遇難者「秋田彌禮」,成功抵達醫療站,比賽結束!”
“勝利者是——救援方!!!”
孩子們的歡呼聲響徹了這個小小的據點,他看著他們彼此擁抱、擊掌,享受著勝利的喜悅,他看到幾個過分興奮的孩子抱著機械人形跳起了圈圈舞,嘴裡是暢快的大笑……
他還看見,赤穀海雲慢慢走到了被繃帶綁成了半個木乃伊的同伴身邊,在他的後耳上夾了一根棕色的羽毛,重傷返場的男孩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但下一秒就被上鳴電氣來了一個熱情的熊抱,被壓到了傷口而哇哇大叫,氣得要去咬他的手。
足夠了……歐爾麥特如是想道。
誌村老師,你看——哪怕太陽西沉,黃昏即將降臨,新生的火焰依然在熊熊燃燒著,他們的光會照亮整個夜幕的。
他過去十幾年所堅持捍衛的、所不惜代價保護的……如此漫長的孤獨中,他所愛、所恨,得到、失去一切,隻要能換來眼前的這一幕,那就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