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概有兩三天的時間沒有看到海兔小姐了。
根據繪穀的說法,海兔小姐這幾天非常忙碌——“根本是腳不沾地,讓人懷疑她隨時都會猝死。”這是他的原話,而且他一邊說,一邊還用一種很酸的眼神盯著我看……他上輩子肯定是一個檸檬。
直到周四的黃昏時分,海兔小姐才姍姍來遲,當看到我光溜溜的腦袋時,她明顯愣了一下,但很快又展露笑顏。
“很酷的新發型。”她說,我就知道她從來不會避諱這些。
“是的,為此繪穀這幾天一直很嫉妒我。”我摸了摸後腦勺,上麵有一層新長出來的小絨毛,大概隻有一兩毫米長。
雖然這麼說有些奇怪,但我現在還蠻喜歡摸自己的腦袋。
以前我放學時曾經路過一個貓咪咖啡廳,裡麵有一隻斯芬克斯貓,好心的女仆小姐曾讓我摸過它,也是類似的手感,光/裸的皮膚上有一層細細的軟毛,像是溫暖的天鵝絨一樣。
不過我的發質好像也變得細軟了,據說這樣的人到中年會很容易脫發……這就是有得必有失吧?希望我到那個年紀的時候不會麵臨脫發的困擾。
“不過海兔小姐的新發型也很好看。”我看著她短到下顎的紅發,原本暖調的皮膚也被豔麗的發色襯出了一點冷白,有點像那種特工電影裡冷豔的前蘇聯女特工。
不過海兔小姐的長相太甜幼了,笑起又很可愛,在很大程度上軟化了這種感覺,如果她的眼神再犀利一點就更像了。
“謝謝。”她撫了撫鬢邊的碎發,因為短發遮住了嬰兒肥的臉頰,海兔小姐看上去好像更成熟了——但也隻持續了沒幾秒,她有些俏皮地朝我眨了眨眼睛,那種甜美的感覺又浮現出來,“那想不想也有一個這樣的發型。”
我其實第一眼就看到了她的手提袋,起初我隻以為是新的故事書之類的,但現在我大概知道那是什麼了。
其實我並不介意光著腦袋,不過海兔小姐的心意我總是樂於收下的——理論上,除開一些探病常見的水果鮮花,這還是海兔小姐送給我的第一份正經禮物呢,我決定等某個檸檬精下次來的時候就戴在頭上以示炫耀。
但當我拆開禮盒後,一切都變了。
一抹豔麗的紅色映入眼簾——那是一團火,熊熊燃燒,當我拿起它的時候,光焰在我的掌心跳舞。
那個故事裡是怎麼說的來著?德拉拿起梳子不斷地小聲尖叫著,像是一隻被燙到的小貓。
我沒有小聲尖叫,隻是有點想哭——但我曾向自己發誓不會再哭了,至少也不是這個時候,幸福是會被眼淚衝走的。
我看著海兔小姐,還有她被剪短的紅發:“海兔小姐,你……我……”
天啊,為什麼我連一句話都講不清楚?我以後再也沒資格說任何人很遜了。
海兔小姐會心地笑了笑,建議道:“要不要戴上試試看?”
我當然要戴上——我還要衝出去,像是一個瘋女孩一樣大笑著,讓所有人都看到我的紅頭發。
發套扣在腦袋上的感覺很輕盈,發網下麵有一層薄薄的絨布,柔和了尼龍網的粗糙感。實際戴上後,頭發的長度比海兔小姐要長一些,延到了肩頸,發絲粗而韌,摸起來卻很順滑,落在後頸上帶著些微涼意……隻有真人的頭發才會有這種質感。
海兔小姐替我一點一點理順了頭發,輕輕笑了一聲:“真理,開心嗎?”
我掌心有些冒汗,隻好在膝蓋上不停地搓揉:“嗯!這絕對是我這輩子最棒的一天!”
“咳咳……”海兔小姐像忽然被嗆住了似的,突兀地咳嗽了好幾聲,隨後她又花了一點時間來平複情緒,“千萬不要斷言得那麼早……嘛,不過今天最棒的部分確實還沒有上演。”
我怔住了:“最棒的部分?還有彆的嗎?”
“雖然我很想告訴你……不過我是一個有職業操守的人,不會做劇透這麼糟糕的事情。”海兔小姐笑了笑,將一部智能手機塞到我手裡,臉上又是那個甜蜜又帶著些俏皮的表情,“自己去發現彩蛋吧,好姑娘。”
說罷,她一步一步地向後退去,當我正想問什麼的時候,海兔小姐卻隻是搖了搖頭,食指抵唇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悄悄合上了門。
我迷茫地坐在床上,完全不明所以。
就在這時,我手裡的那部手機忽然自動開啟了,但沒有任何品牌手機熟悉的開機動畫,隻有簡短的一句話。
[生命,宇宙以及任何事情的終極答案是什麼?]
下麵有一個四位數密碼,但前兩位已經被填過了,顯示的是星號,所以隻剩下了兩個數字需要我輸入。
不過這個聽起來很玄乎的問題並沒有太困擾我,因為這句話出自《銀河係漫遊指》,答案是42。
解開密碼鎖後,進入了我所熟悉的手機界麵,絕大多數都是我認識且常用的軟件圖標……除了一個。
那個圖標還在顫動,像是在暗示我點開它。
點開圖標後,跳出來的是一副簡易的地圖,綠色的點明顯是我,除此之外還有一個紅色的點在不停跳動,它距離我不遠,而且我對這裡已經很熟悉了,第一眼就認出了那是工作人員的休息娛樂室。
此時的我似乎有了一種預感——不,我很早就開始有預感了,隻是現在這種感覺才逐漸清晰。
我的心跳很快,即使我不久前才吃完藥,但它還是慢不下來,我感覺它要從我的喉嚨裡跳出來了。
我小心翼翼地推開門走了出去,走廊裡一個人也沒有,高鬆先生也沒有突然從角落裡跳出來,怒吼著要我回去。
我就這麼順利地走到了休息室,但那裡已經再不像是用來讓人舒緩身心的地方了——房間裡黑黢黢的,在我推門的一瞬間,一盞盞、一排排淡藍色的照明燈依次亮起,讓我一瞬間誤以為自己走進了哪個宇宙飛船的船艙。
在燈光的儘頭,一個黑色的大罐子安靜地等待著,它身上插著無數條白色長管,兩個紅色的警示燈仿佛一雙沒有情緒的眼睛,就像它是統禦著這方天地的年邁國王,紅色的電路在冰冷的金屬壁上蔓延,像是在老人臉上攀爬的皺紋。
我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
“歡迎來到準備室。”一個溫和的電子女聲響了起來,“請輸入你的英雄I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