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菀懷孕剛一個月餘。
這是國公府這一代第一個孫輩,上到老太君,下到褚玉苑的丫鬟們,都高興得不得了。
周氏得了消息後,立即便去國公府探望女兒。
蕭雯和季珩也跟著一塊兒去了。
褚玉苑早已人滿為患。
安國公夫人握著季菀的手,滿臉笑意。
“你這是第一胎,千萬要謹慎,好好養著,有什麼事都交給底下的人去做。”
季菀靠在引枕上,麵色柔和。
“是,母親,我曉得的。”
周氏坐在另一側,眼中是止不住的歡喜。
季容得了消息也第一時間趕了過來,“姐姐有了孩子,我就要做姨母了。”
季珩跟著湊熱鬨,“我也要當舅舅了。”
一屋子的人都笑。
安國公夫人又叮囑了好些話,才帶著幾個妯娌離去,讓季菀安心養胎。
周氏帶來了許多補品。
她知道女兒是學醫的,但到底是第一次當娘,經驗不足,見親家母已叮囑許多,她也不再重複,回頭對守在旁邊的陸非離道:“這女子懷胎不易,前期吃不下睡不著的,嘔吐不止,脾氣也會浮躁些,姑爺多擔待。”
陸非離自然含笑應是。
“嶽母言重了。阿菀懷孕受累,小婿不得分擔其苦,已是愧疚難安,豈會怠慢?”
季菀莞爾。
現在倒是端著一本正經的模樣,忘記剛得知她懷孕的時候高興得什麼模樣了?
說來也慚愧得很。
她自個兒是學醫的,卻沒在第一時間察覺自個兒有孕。
本來她月信就將近月底才來,而且偶有不準。上個月事情又多,她整天忙忙叨叨的,也沒太當回事。直到這兩日,才有所察覺。
午膳的時候,陸非離照常給她夾菜,她一聞油膩的味道便乾嘔不止。嚇得陸非離要請大夫,她這才和盤托出。
陸非離當時就愣住,好半晌才回過神來,眼神亮如星辰。
“當真?”
季菀沒好氣道:“這種事,我騙你做什麼?”
陸非離激動得握著她的肩,“我要當爹了?我們有孩子了?”
那滿臉歡喜的模樣,像個孩子。
季菀不覺好笑,“彆搖了,我快散架了。”
陸非離這才發現自己失態,連忙鬆手,有些手足無措,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隨後忙讓人去通知父母,又請大夫。
所謂醫者不自醫,而且女人懷孕是大事,馬虎不得,必須慎之又慎。
不到兩刻鐘,她懷孕的消息便傳遍了府中上下。
將近黃昏,周氏等人才離去,屋子裡終於安靜了下來。
陸非離在床沿坐下來,握著她的手,目光柔和。
“阿菀,謝謝你。”
季菀歪頭看他,露出一抹笑。
“我好像記得,某人前不久才說,咱們夫妻一體,無需說這些見外的話。怎麼轉眼就拋到了九霄雲外了呢?”
陸非離也笑。
“是,我失言,夫人莫怪。”
季菀嗔道:“貧嘴!”
她低頭撫著自己的肚子,又問:“三郎,你喜歡男孩兒還是女孩兒?”
“都好。”
陸非離目光含笑,“我都喜歡。”
季菀嘴角微彎,也露出一抹笑來。
褚玉苑這邊上下歡騰,卻有人因這個消息而焦急了。
大少夫人竇氏的母親也不知道是從哪兒聽說了季菀懷孕的消息,著急忙慌的就來了國公府探望女兒。
“你嫁過來都快兩年了,怎麼還沒動靜?大房那個,可比你還晚半年過門都有了…”
“娘。”
竇氏有些不耐,“這種事,是要看緣分的,我和大郎都還年輕,不著急。”
竇夫人眉間鎖愁,苦口婆心道:“這女人隻有生了兒子才能在夫家立足。當初我嫁給你父親後,就是因為遲遲沒能生出兒子,他才變心,納了一個又一個…”說起此事,她麵上便帶上愁苦之色,“我早與你說過,男人都喜歡溫柔懂事的女人,你這脾氣得改。去年不就因著一個丫鬟和大郎鬨得夫妻不睦,好容易緩和了,你可不能就此懈怠。這天底下的男人都一樣,貪花好色,喜新厭舊。如今他是感激你在戰場上舍身相救,對你尚有情分。這個時候你若有了孩子,也便抓住了他的心…”
“娘。”
竇氏皺眉,眼中不耐加深。
“大郎不是這種人,您就彆操心了。”
“南珍…”
竇夫人還欲說什麼,竇氏不愛聽,直接打斷,“娘,有些話我老早就想說了。您總說女子以柔為美,要順著男人。可這些年您對父親千依百順,有用嗎?他還不是養了一堆小妾。我說這些,不是要惹您傷心,隻是想告訴您,您才是正妻,是竇府主母,您得拿出當家夫人的威嚴。您若不喜歡那些個女人,直接打發了就是,何須把眼淚都往肚子裡吞?父親又看不見。您越是自苦,那幾個就越是高興。我不在您身邊,弟弟又在養在前院,不能時時在您身邊護著您,您得學會自強。那幾個小的,不就是仗著您軟弱可欺才猖橫嗎?您聽我的,若再有那對您不敬的,直接杖責賣了了事。”
“胡說!”
竇夫人立即否決,“女子不可善妒…”
“您彆拿那些三從四德來與我說教。”竇氏見慣了母親的逆來順受,既怒且哀,“您有沒有想過,您處處為著父親著想,他卻對您日漸冷淡?就是因為您太慣著他。女人太過乖順,隻會讓男人覺得好拿捏。若哪天您強勢一回,沒準兒他還對您另眼相看。”
“住嘴。”
竇夫人嗬斥,“不許這麼說你父親。”
又來了。
女人無底線的對一個男人好,隻有一個原因,那就是愛。
有時候竇氏不明白,父親負心至此,母親何故還愛?既然這般愛,又怎能容忍和其他女人共侍一夫?這不是自苦麼?
“自古以來男人三妻四妾本是理所應當,女人要懂得寬容大度,不可小肚雞腸。”竇夫人不厭其煩的搬出禮教之條,不知是要勸女兒,還是安慰自己,“南珍,聽娘的話,行事不可太過霸道,要懂得…”
“娘,我自己的事自己知道該怎麼做。”竇氏忍住不耐,“您彆管了。”
“南珍…”
竇夫人還想說什麼,竇氏已不想再聽,“時間不早了,我送您出府。”
心知又惹了女兒不快,竇夫人也沒再繼續,起身道:“不用了,你忙你的吧,我自己出去就行了。”
竇氏沒說話,扶著她的手送她出門。
雖然她不喜母親口中那套‘女子生存法則’,卻也明白這是所有女子所學習遵守的,母親不過是萬千女子之一罷了。
上馬車之前,竇夫人還是忍不住道:“大郎如今在宮中當值,不似從前,十日才休一日,你們夫妻相處的時間多了,可要抓緊些。”
竇氏是真覺得母親操心過頭了。
日日相處難道就懷上了?她那三弟妹嫁過來後日日和自個兒的夫君相處,就連打仗都跟著去了北地,不也是才懷上?人家夫妻感情可好著呢。
她去年在峪城受傷,精心養了兩三個月,才恢複了元氣。這才過了多久?怎麼可能那麼快懷上?
不過母親一片慈母之心,她也不好一再的忤逆,便道:“娘,您放心吧,我曉得的。”
見女兒把自己的話聽進去了,竇夫人才稍稍放心。回府後,卻又是一屋子糟心事兒。
“夫人。”
一個丫鬟走過來,低聲稟報道:“卓姨娘剛診出了身孕,鬨著要搬去東苑,說那邊寬敞,利於安胎…”
竇夫人腳步頓住。
“身孕?”
竇家早在去年就分了家,沒了高堂壓製,竇老爺越發肆無忌憚,納了好幾個良家妾不算,連舞姬也收入房中。這卓姨娘,便是勾欄院中的花魁。今年竇老爺四十大壽,她來侍宴,一支舞便入了竇老爺的眼,伺候了一晚上,就立即開臉提了妾,給了名分。
為這事兒,竇氏還回娘家鬨過。
竇家怎麼著也算是名門。卓姨娘這等卑賤舞姬,早不知侍奉過多少達官顯貴,如此肮臟之人,如何能入竇家大門?
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竇夫人哭過後也默認了,竇氏還能如何?
母親一味的忍讓,讓她忍無可忍,拂袖而去。
這個卓氏,出身煙花柳巷之地,頗有手段,迷得竇老爺五迷三道,寵愛愈甚。漸漸的,便有些恃寵生嬌,不怎麼把竇夫人這個正妻放在眼裡。
竇氏口中對竇夫人不敬之人,指的便是她。
男人貪歡好色,竇夫人早在夫君變心那日就明白了這個道理,哭鬨又有何用?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是尋常。她鬨個驚天動地,除了會落得個妒婦的名聲,還能得到什麼?
不如安安分分做她的正頭夫人,那些個姨娘無論如何,都越不過她去。她有著正室的身份,也能給一雙兒女撐腰。若是惹怒了丈夫,得了一紙休書,才十二歲的兒子該怎麼辦?落入繼母手中,又會有什麼下場?就連女兒在夫家也會受到歧視。
但竇夫人沒想到,卓氏居然能懷孕。
那些個勾欄之所的女人,都是被灌了湯藥的,如何還會有身孕?
莫不成這卓氏未曾灌過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