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氏聽出來了,垂眸呐呐道:“母親,這…不合規矩吧?”
“有什麼不合規矩的?”四夫人越發不耐,“她是庶女,出閣犯不著大動乾戈,擺幾桌就行了。你是長嫂,將來分家了,也要學著幫我打理中饋,小姑子出嫁事宜,自該由你操持。咱們四房女兒最多,允霜出嫁後,馬上就是允姣。過兩年,還有允含和允芯。你現在慢慢學著上手,日後也就不會手忙腳亂的出錯了。”
呂氏隻能點頭。
“是。”
四夫人說讓呂氏操持陸允霜的婚事,就真的不管了。呂氏是生手,許多事情都不太懂,再加上不受寵,底下的人也不那麼好使喚,所以頻頻受阻,天天忙得焦頭爛額的。連陸允霜這個待嫁新娘看在眼裡,都心生同情。
“四嫂也真是可憐,四哥不喜歡她,四夫人又這麼刁難她。她是新婦,還不能抱怨,娘家又不在京城,連個訴苦的人都沒有。”
“住嘴!”
梅姨娘板著臉斥道:“長輩的是非,也是你能論的嗎?夫人是你的嫡母,你做女兒的,要懂得孝敬順從,不可吳狀。回去抄三遍女戒,抄好了給我檢查。”
陸允霜性子其實是有些驕矜的,比不上她的同胞姐姐那樣沉穩溫婉,素日裡也有些恃寵生嬌,不大看得起同父異母的那幾個庶妹。就連早年出嫁五姐,她也不放在眼裡。可生母的訓斥,她也不敢反駁,乖乖的應了。
“是。”
知女莫若母,女兒的不服氣都寫在臉上,梅姨娘哪能看不出來?
歎息一聲,她道:“允霜,你記著,你是庶出。雖然你父親疼你,在家裡你隻要不犯大錯,我也就由著你。可等你嫁了人,便是彆家的媳婦,要遵守婦道。不可頂撞公婆,也不能與妯娌為惡。便是受了委屈,也不可輕易回娘家訴苦。”
在娘家做女兒,和出嫁做媳婦,那完全是兩個概念。
陸允霜現在小,還不懂得這其中的彎彎繞繞,皺眉道:“受了委屈,為什麼不能回娘家訴苦?爹爹那麼疼我,肯定會給我撐腰的。再說了,我是庶女不錯,那聞三郎不也是庶子嗎?大家半斤八兩,他也沒道理看不起我。”
“正因他是庶子,頭上有嫡母。”
梅姨娘諄諄教導:“嫡母才是你的正經婆母。若她寬厚仁慈,便是你的福分,若她不那麼溫平氣和,你就得隱忍順從。嫁了人,可萬不能如在家裡這般任性。庶女難做,庶女為媳,就更難。你父親疼你是不假,卻也不能麵麵俱到。況且你既為人婦,下半輩子最大的依靠就是丈夫和兒子,而不是你父親。天底下,沒有哪個做丈夫的,願意看著自己的妻子天天回娘家告狀。你父親便是為你做主,也隻能訓誡你的丈夫。你丈夫沒了臉麵,與你必生隔閡,夫妻不睦。”
陸允霜聽得有些茫然,眼中全是懵懂之色。
梅姨娘繼續道:“你看你三嫂子,你三哥那麼喜歡她,她娘家又離得近,她不也沒時常回娘家?娘家是你的靠山,但不能成為你恣意妄為的利劍。”
陸允霜哦了聲,心裡卻並不太當回事。自古以來,女人都是依附男人而活,籠絡住了男人的心,不就什麼都有了?看她生母,雖然是妾,可得父親寵愛啊,他們兄妹幾個也跟著沾光。四夫人雖是正妻,可不得父親喜歡,還不是常年獨守空房,萬事不如意。
她長得美,又是國公府裡的姑娘,那聞家也不算什麼望族,憑什麼她就得低人一等?如果有人給她委屈受,她才不會忍氣吞聲。
所以一個人的心性,先天還是占了一定因素的。
同是姐妹,陸允珍就比妹妹陸允霜溫婉大氣多了。
陸允霜對生母的叮囑不以為意,直接導致她將來在聞家吃儘苦頭。
新婚第二日,給婆母敬茶的時候,聞夫人便故意讓她多跪了會兒,直跪得她膝蓋生疼,舉著茶杯的手也在顫抖。陸允霜沒受過這等委屈,眼裡便忍不住流露出怨恨之色來。
聞夫人瞧見了,伸手去接。陸允霜心裡剛鬆了口氣,手中卻是一滑,被子打翻,茶水濺了聞夫人整隻手。
陸允霜還沒反應過來,身邊的聞三郎便已請罪道:“母親恕罪。允霜初為新婦,心中敬仰母親,一時緊張才會失手。您大人大量,莫要與她一般見識,兒子替她向您賠罪。”
陸允霜眼圈兒都紅了。
分明就是聞夫人故意打翻茶杯的,她哪裡錯了?忍不住想要分辨,“我沒有,是母親沒能接住…”
此話一出,整個廳堂都靜了下來。
聞三郎臉色也微微一變。
他沒想到新婚妻子如此的愚蠢沉不住氣。嫡母素來嚴苛,不待見庶子女。同為庶出的二哥新婚第二日,二嫂也遭了嫡母刁難。二嫂在家中是庶女,從小看嫡母眼色長大,最會察言觀色,等嫡母穩穩接住茶杯才放手,也就是多跪了會兒。嫡母每每叫到跟前來立規矩,她也恭敬安分,從未有過半句抱怨之詞。如此這般次數多了,外頭就有些流言蜚語,說嫡母苛待庶子媳婦,嫡母迫於壓力,便再不敢過分為難。
陸允霜也是庶女,他以為妻子和二嫂一樣,懂得大家族的生存法則。卻沒想到,竟是個嬌生慣養的。跪了一會兒,就心生不滿,落入了嫡母的陷阱裡。但這也無妨,他當眾請罪,又給嫡母冠上了寬厚仁慈的帽子,嫡母便是生氣,礙於場麵,也不會再計較。
但陸允霜這話一出,便是實打實的對婆母不敬,且‘誣陷’婆母苛待兒媳。
他若再維護,便是不孝!
所以在嫡母發作之前,他立即嗬斥:“住嘴,快給母親賠不是。”
陸允霜睜大眼睛,不可置信昨晚才和她耳鬢廝磨,對她溫柔體貼的丈夫。見她被婆母刁難,非但不予維護,卻還讓她賠不是。
如此無情!
委屈和憤怒齊齊湧上來,陸允霜道:“我沒…”
‘錯’字還沒出口,就被聞三郎打斷。
“母親,允霜年幼急躁,多有衝撞,兒子代她向您賠罪。您寬厚仁慈,便繞她一回吧…”
話音未落,聞夫人便冷笑一聲,涼涼道:“照你這麼說,我若計較,便刻薄陰毒了?”
聞三郎低眉道:“兒子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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