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菀又忙道:“彆誤會,我沒有其他意思。你是陸家的姑娘,無論你今後是嫁還是不嫁,陸家永遠都是你最堅實的後盾。我隻是希望,你能過得痛快些。”
陸少穎沉默。
季菀繼續道:“日子是過給自己看的,喜怒得失,旁人是永遠無法感同身受的。”
陸少穎似頗受觸動,微微抬了抬眼睫。
“你雖叫我一聲嫂嫂,但你的私事,按理說我也是不該過多乾涉的。”季菀頓了頓,才又道:“但隻有女人才最了解女人。昨天在春暉閣,我也旁聽了許多。你的任何決定,陸家所有人,自當是尊重支持的。可你三哥說得對,你總要為自己考慮。你生於將門公府,從小習武,性情灑脫不羈,當不拘小節,怎可因一時受挫而自我封閉,對生活失去信心?”
陸少穎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我向來不覺得,女人就非要靠男人才能立身於世。”季菀語氣平平,卻透著一股子由內而發的自信,突然話音一轉,“三妹大概也聽說過,其實我出身鄉野,父親隻是個秀才。”
陸少穎輕輕點頭。
季菀微微一笑,“我認識你三哥的時候,隻有記十二歲。嫁給他的時候,十六歲。很多人都說,我配不上他。的確,論出身門第,我的確是高攀。所以嫁過來之前,我就做了最壞的打算。比如他移情變心,比如他開始厭棄我,或者納一堆小妾,我該怎麼辦?是自怨自艾,還是天天和一幫女人爭風吃醋?不,我不願過那樣的日子。所以,我不能把情愛排在我人生中的第一位。”
這些話,連她的親妹妹,她都沒說過。
“此前我經商養家,入京後以此為樂。因為我覺得,婚姻未必就是女人的一生。相反,男女之間,若是將自己放得太卑微,便注定隻能仰視或者窺視對方。長久俯視和漠視的那個人,會潛移默化的形成一種習慣,心如止水,亦或者厭倦疲累,更或者恃寵生嬌。”
陸少穎身子一僵。
季菀就當沒看見,“你若執意一人過一生,那也沒什麼不好。但我想說的是,既有此心,當斬斷過往,才能真正心如止水,隨性自在。三妹與夫和離,必然也是心中悲苦,既已逃離,何苦還要繼續畫地為牢,捆綁自己?豈非自苦?”
陸少穎心神大震,猶如波浪洶湧,起伏不定。
她勉強保持鎮定,“我不明白,三嫂此言何意?”
“你明白。”
季菀微笑,“我說過了,隻有女人最了解女人。恕我直言,三妹,是你自己,捆綁了你自己。但凡你肯走出來,處處都是康莊大道。”
陸少穎抿唇,並不意外她知道自己的舊事。
季菀看向格子窗外,兩個嬉笑打鬨的孩子,道:“三妹,你看似很有主見,但你人生的所有擔負,都由旁人替你承受了。”
陸少穎瞳孔一縮,似想反駁,季菀已回過頭來,平靜卻含深意的目光讓陸少穎突然啞口無言。
“你出身尊貴,有父母親長的疼愛嗬護,無憂無慮,可以任性的選擇做自己喜歡的事情。所以你膽大包天,稍有不如意便肆意而為,絲毫不顧及你的親長家族。你被逼無奈含恨出嫁,理所當然的將自己的不幸遷怒到他人頭上,你看不見甚至踐踏旁人的付出和真心。當真心被忽視,熱情銳減,你便覺得被辜負,以漠然譏誚的態度予以抨擊質問。”
季菀突然變得犀利的語氣,讓陸少穎無所適從。心頭一股火燒起來,卻又不知該從何處發泄。在內腑中熊熊燃燒著,她整個人都因此顫抖起來。
“我一直很喜歡一句話。”季菀語氣又恢複了波瀾不驚,“假如你覺得歲月靜好,那麼一定是有人在替你負重前行。這些年,你隻覺得自己無奈悲苦,卻不知道,你身邊的所有人,比你更苦。美夢雖好,終成泡影。三妹,你裝睡得太久,該醒來了。”
陸少穎為何對自己的丈夫冷漠相待,說到底這門婚事非對方逼迫,她無論如何也不該遷怒顧家。不過就是,恃寵而驕罷了。
季菀目光意味深長,“你捫心自問,執意不願改嫁,到底是因婚姻不幸,還是執念深種?我想,恐怕都不是。”
陸少穎臉上忽然血色儘失,她雙手悠然緊握,目光裡的銳利顯得有些虛張聲勢。
知道她快撐不住了,季菀拋下最後一個重量級炸彈。
“宗煥--”
“彆說了。”
陸少穎突然出聲,很是狼狽失態的截斷她。
季菀果真沒再說,隻是用一種歎息又憐憫的目光看著她。
陸少穎呼吸急促,端坐的姿態有些不穩,好半天才勉強恢複冷靜,道:“三嫂似乎很擅長剖解彆人的內心。”
她語氣有些不善,季菀並不在意。任誰被人當麵揭露深藏內心不願給人知曉的心事,都會不高興。
“是你,把無辜者當擋箭牌太久了。”
這個無辜的擋箭牌,就是陸少穎的初戀,宗煥。
季菀現在終記於明白陸非離為何要告訴陸少穎宗煥還未娶妻之事,這姑娘太擰了。十餘年前和心上人的勞燕分飛讓她深痛於心不願走出,如今便是得再讓她痛一回,才能幡然醒悟。
“你三哥昨天與你說的那些話,並非要給你增添負擔。因為宗煥至今未娶,並非隻是為了你。”
陸少穎微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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