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說啊,生兒生女都一樣。”
越氏過了頭三個月後,就在屋子裡坐不住了,又開始往褚玉苑跑。她是褚玉苑的常客了,向來不拿自己當外人,懶散得很,說話也不避諱,想到什麼說什麼。
“我倒是更喜歡女兒。瞧你家的曦姐兒和鳶姐兒,生得漂亮又乖巧,我見了都恨不能抱回去自己養。四嫂也忒狹隘,也不想想,她自己不也是女兒身麼?還這麼重男輕女。咱們女人之所以悲哀,便是互相為難,不懂得抱團取暖,自然而然為男人輕視。”
季菀常常覺得,這姑娘比自己還像從現代來的。
“瓜子吃多了上火,你這還懷著孩子,少吃些。”
越氏將瓜子皮吐掉,頗有沮喪道:“我就這點愛好了…”
“那也不行。”
季菀不由分說,將她麵前的瓜子給收走,換上爽口的點心,“你若是嘴饞,就吃這個。以後可再不敢讓人給你炒瓜子了,你一吃就停不下來。”
越氏吐了吐舌頭,隨後意識到這個舉動頗有些失態。她現在已經不是閨閣少女,而是為人妻為人母,言行還是得莊重一些。裝模作樣的咳嗽一聲,卻還是忍不住又說了一句,“大嫂,你怎麼跟我娘一樣,天天耳提麵命的,總說我貪嘴。”
季菀輕笑,“那還不是為你好?”
“行,長嫂如母,聽你的。”
越氏狀似想翻白眼,不過還是忍住了,伸手捏了一小塊蓮蓉酥放在口中。
“三嫂,你這兒的廚子手藝真好。我家裡六個廚子,專門做點心的廚子就有兩個,可都沒你這兒的廚子做的點心好吃。”
“你若是喜歡,我讓人調教一個,給你送過去。”
“當真?”
越氏目光閃亮如星子,“可不許反悔。”
她生得明豔,一笑間如百花綻放,美麗逼人。而目光清澈,滿是喜出望外。
季菀心道,她今年不過才十五歲,還是個孩子。這貪嘴的模樣,倒是和少時的陸非煙有些像。
“不反悔。”
季菀目光柔記和,“我給你準備了一本食譜,都是些清淡的開胃菜,你拿回去,讓廚子照著做給你吃就行。”
越氏雖是北方人,卻是個重口味。懷孕前三個月又十分辛苦,吃不下睡不著的。如今好容易胃口好了些,能吃了,卻隻能吃些清淡的,為此和季菀抱怨好多次了。
“多謝三嫂。”
越氏眉眼彎彎,狀若孩童。
季菀忽然想起了柳慧。
柳慧是當年陷害她母親淪落鄉野的罪魁禍首小周氏的女兒。太祖父七十大壽那日,小周氏曾回京,哭求母親。後來周家出麵幫她奪回了嫁妝,也敲打了她夫君。大底是吃夠了苦頭,嘗遍了心酸,小周氏倒是收斂了幾分野心,這些年也還算安分,沒再回娘家哭訴。
是以十餘年來,季菀就未再見過這個姨母。
數月前,太祖父辭世,小周氏夫婦倆入京送葬。參加葬禮的,還有她那三年前嫁入京城的女兒柳慧。
柳慧的性情,與其母幾乎是兩個極端。美麗溫婉,言行舉止皆是大家閨秀的風範。大底正因如此,所以她比她母親有福氣,得以嫁入高門世家為妻。
可壞就壞在,她的性情太過柔弱不爭,故而在夫家過得並不那麼如意。
她夫君端方嚴正,待她倒是不錯,偏偏她上頭婆母溺愛幼子。而這個幼子是個紈絝,風流好色,行事荒唐。在外頭沾花惹草就算了,竟還垂涎長嫂的美貌。
說起來這等私密事兒,季菀也是偶然發現的。年初柳慧懷第二胎,季菀去看她,恰巧在園子裡碰見那紈絝在調戲一個丫鬟,輕浮的言語中透露出對柳慧的齷齪心思。
季菀當即怒火萬丈,險些衝出去將那浪蕩輕浮之人一耳刮子抽倒在地。
不過是在彆人家裡,她忍住了。見了柳慧以後,就直接開門見山。柳慧嚇得麵色發白,又羞又怒,又難以啟齒。還是身邊的丫鬟抱不平,一股腦的全說了出來。
小叔子貪戀長嫂美色,一個屋簷下住著,總會想方設法的‘巧遇’,言語也多輕浮。柳慧敢怒不敢言,隻好躲著。偏偏這事兒給她的婆母知曉了,認準了她不守婦道勾引小叔子,將她狠狠斥罵了一通,關了禁閉,還將她的孩子給抱走了。
季菀聽得火冒三丈,當即去將她的孩子給要了回來。
柳家門檻低,又不在京城。而小周氏當年不容於家族,柳慧深知母親當年犯下的過錯,心中自責,也不敢求助周家,什麼苦都往肚子裡吞。
孕婦不能參加親人葬禮。是以太祖父去世,季菀以為見不到柳慧。然而送葬那日,柳慧來了,肚子平平,孩子已經沒有了。
彼時季菀心情沉重,也沒問。聽說小周氏去她夫家裡鬨了一次,季菀再去看她的時候,她氣色已恢複如常。身邊的丫鬟說,原來周長儒親自去了一趟。然後她那個小叔子,被罰跪了祠堂,老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