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的冬天冷得刺骨,才十一月,就已下了兩場雪,地上積雪濃厚,一踩一個腳印,連湖麵都結了薄薄的一層冰。
季菀坐在炕上,盯著四麵土牆,發呆。
“你這個敗家蹄子,光吃閒飯不做事,還有臉在這裡躺著,趕快給我起來,洗衣服去。”
突然一個尖銳的怒罵聲響起,一把掀開又薄又硬的被子,拽著季菀的頭發就將她扯到了地上。
“娘,阿菀還在病中…”
啪——
清脆的耳光打在周氏臉上,將她打倒在地,接著是更尖銳的怒罵。
“你給我閉嘴!還以為自己是什麼千金大小姐?呸,喪門星,狐狸精,彆以為我兒死了你就想改嫁,整天搔首弄姿的給誰看?”
劉氏想起早逝的兒子,對周氏的不滿便如火般熊熊燃燒,操起木棍就直往周氏身上打。
“都是你這個掃把星克死了我兒子,我打死你,打死你…”
“彆打我娘…”
十歲的季容和三歲的季珩姐弟跑進來,一個撲在周氏身上,一個去扶摔倒在地的季菀。
劉氏此刻滿心憤怒,哪裡管得了其他,手中木棍就要打在季容身上,忽然手被人死死的抓住,然後一股大力,將她往外狠狠一推。她猝不及防,被推得撞在了牆上。
“哎喲,阿菀,你這是要做什麼,你奶奶好歹是長輩,你怎能對她動手?這可是大不孝。”
一直站在旁邊看戲的三嬸子李氏立即雪上加霜,給季菀扣上一個不孝的罪名。
季菀將周氏扶起來,把兩個弟妹護在自己身後,冷厲的對上滿臉凶狠的劉氏和不懷好意的李氏。
“我和我娘死了,奶奶花錢下葬倒是小事,若是吃上了官司,三叔可就再參加不了科考了。”
劉氏三子一女,女兒嫁去了外村,長子是個木匠,還會打獵。次子便是季菀的父親,參加鄉試之前突染惡疾,花光了家裡所有的錢,最終還是去了。
劉氏便把所有希望全都放在了小兒子身上。而本朝律法,家中親眷若犯命案者,男丁終生不可參加科考。
季菀這話正好戳進了劉氏和李氏的心窩子。
“掃把星狐狸精什麼的,奶奶還是彆時常掛在嘴邊,畢竟左鄰右舍都聽著,一來二去的,再傳了什麼閒話,難免說咱們季家家風不正,這可不是什麼好事。奶奶既不喜歡我們在家‘吃閒飯’,那麼便請來裡正,分家吧。”
“阿菀!”
周氏驚得睜大了眼睛,不可思議的看著大女兒。
季容雖害怕,卻支持姐姐。
“對,大不了咱們搬出去。”
奶奶欺軟怕硬,天天對娘疾言厲色,三嬸子居心叵測挑撥離間,就連三房的堂弟堂妹,也都喜歡欺負她們。
弟弟才三歲,經常吃不飽飯,餓得兩眼含淚。
李氏臉色一變。周氏女紅極好,每個月做繡活都有三百文的收入,她可舍不得這筆錢。
當下她便道:“阿菀,你在說什麼呢?好好的分什麼家?存心氣你奶奶不是?還不趕緊跪下給你奶奶認錯。”
她知道劉氏剛才被季菀那一推氣得不輕,萬一頭腦發熱真的答應季菀分家,可就得不償失了。讓季菀磕頭認錯,一來安撫劉氏,二來也好好教訓教訓季菀那個小蹄子。
季菀漫不經心的看她一眼,“三嬸這話說得就差了,我還在病中,萬一跪出個好歹來,不知情的,怕是要誤會您不慈,存心虐待我們孤兒寡母。”
李氏勃然變色,“好你個季菀,我好心來看你,你居然敢汙蔑我。我看你真是瘋了,先是動手打你奶奶,現在又構陷我。你娘就是這麼教你跟長輩說話的嗎?”
“三嬸彆扯上我娘,這個世道,也不是誰的聲音大誰就有理。”季菀眼神安撫周氏,然後道:“咱們一家三門,大伯和大伯娘種地打獵做木工,我娘做女紅掃地做飯洗衣服,就連我們姐妹,也是春天上山撿野菜,夏天砍柴,秋天摘山楂,冬天挖冬筍…掙的錢都交給了奶奶作為家裡開支。三嬸您,可是什麼都沒做。就連三弟和四妹,也是什麼都沒為家裡做過。”
“你…”
李氏萬萬沒想到,季菀病了一次,醒來後竟變得伶牙俐齒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