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進來也有些時日了,周氏大約能明白林氏的難處。
正妻失寵,小妾妄自尊大,偏生還是個有後台的,想來怕是野心不小。林氏處在這個位置,也是煎熬。
沉默了會兒,周氏才道:“本是夫人院中內務,不該我插手。但夫人既尊我一聲長姐,我便拖個大,說道說道,萬望夫人莫嫌我多嘴。”
林氏神色溫和,“長姐請說,我洗耳恭聽。”
周氏眼神漸漸浮上回憶之色,“我曾流落潦倒,過了一段苦不堪言的日子。也不會爭不會奪,一味的忍氣吞聲逆來順受,卻害得阿菀他們也跟著我受儘了委屈。如今我是醒悟過來了,阿菀他們幾個也脫離了苦海。夫人,咱們都是做母親的。你便是不為著你自己,也要為你的孩子思慮未來。自古嫡庶尊卑,長幼有序,懿哥兒是嫡又是長,豈能為庶子所欺?”
林氏半晌沒吭聲。
她與周長清,其實並非一開始就這樣的。新婚燕爾之時,他們也曾恩愛情惹。她的丈夫也曾為她描眉梳頭,也曾對她溫柔嗬護,輕言細語。
然而三個月後,許氏便納進了門。
她則剛確診出有孕。
時隔數年,林氏卻還記得當時的心情。仿佛烈日裡漫天的冰雹,一顆顆砸進了她的心裡,凍得渾身血液瞬間凝固,四肢麻木僵硬,也將她眼底所有柔情期盼,粉碎成渣。
那晚她的夫君撇下新寵,低聲下去的過來與她解釋。
說他醉酒糊塗,應了與許家的婚盟。若不納過來,許氏便隻有死路一條了。
林氏記得自己當時說的每一個字。
她說,“妾身出嫁前母親便有叮囑,身為正妻,要寬良大度,不可拈酸吃醋。是我不周,未能及時給夫君納兩房妾氏。如今夫君覓得佳人,妾身也可安心了。”
周長清盯著她的眼睛,道:“這是你的心裡話?”
她微笑,“不然呢?”
周長清沉默許久,低笑了一聲,“是我蠢笨,竟…”他話未說完,轉身便走。
自那後,她便失寵了。
林氏不是小氣的人,也知道男子三妻四妾本就應當。然而周長清納的是良妾,是在她剛懷孕的時候進的門。
她尤記得,初承恩寵跪在她跟前恭順敬茶的許氏的模樣。
眉目含情,粉麵桃花,風流昳麗,明豔嫵媚。
一個極美貌與風情的女人。
她幾乎能夠想象得到這個女人和周長清在床笫之間顛鸞倒鳳的模樣…那是紮在她心尖的刺。
拔不掉,碰不得,便唯有漠視。
以至於再後來她已能心平氣和的,給自己的丈夫納妾。
回憶輾轉,現實刺骨。
林氏淡淡一笑,“長姐教導,必銘記於心。”
周氏將她的神情變化儘收眼底,卻無法判斷她此時的微笑是否真的雲淡風輕,亦或者隻是習慣性的麵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