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地的時候,季菀做過冰皮月餅,但沒有用於售賣。
第一成本太高,第二不宜存放,也就不好零售。如今她開了鋪子,就可以直接放在冰鑒中了。
七月十六,前線傳來消息,北狄徹底退兵,願向大燕稱臣,每年繳納歲貢。
戰爭停了,最高興的就是北方的百姓。
這次戰爭打了四個月,延城牢不可破,北狄被打得連連後退,所以城內的百姓們幾乎沒怎麼受到戰爭的影響。再加上地方官管理得當,沒有出現盜匪入城搶奪財物的情況。
但怎麼著還是有些壓抑,如今戰爭一停,百姓可算鬆了口氣,街上人也多了,各大店鋪酒莊人流絡繹不絕。
季氏火鍋店裡幾乎是食客爆滿。
“九號桌結賬,一共是一百六十五文。”
“樓上一號雅間再加一份魚頭和鴨腸…”
“七號收桌子,換鴛鴦鍋…”
“炒飯沒有了,廚房裡已經去催了…”
店內夥計忙得停不下來,點菜的傳菜的擦桌子掃地的結賬的,整個大堂人聲鼎沸,熱鬨非凡。
四個賬房,劈裡啪啦的敲著算盤,手指飛快。
季海翻看著賬簿,這幾個月戰爭生意雖不至於多蕭條,但比起年初那會兒,還是要差了很多。如今戰事消停,百姓的生活步入正軌,單是今天上午的客流量,就可抵平時三天的量。
等氣候轉涼,火鍋的生意會更好。
“季掌櫃,今兒個生意不錯啊,恭喜恭喜。”
老顧客看見他,笑著道喜。
“聽說你兒媳婦前兒個生了個大胖小子,雙喜臨門啊。”
季海臉上掛滿笑意,“您二位還是樓上雅間?”
“這會兒樓上怕是沒位置了吧?算了,我們就在大堂,戰爭停了,難得這麼熱鬨,我們也與民同樂一回。排到多少號了?我們坐著等就是。”
“行。”
季海忙招來夥計帶兩人去休息室等候。
因為打仗,季平也沒去將軍府了,平日裡不是照顧懷孕的妻子就是來店裡幫忙。前兩日胡翠剛生產,還在坐月子,苗氏親自照顧兒媳婦。八歲的雙胞胎季香和季蘭也早已懂事,幫忙帶小侄兒,沒事的時候也會來店裡做些事情。
季菀開的工錢很豐厚。
打雜的一月五錢,廚子和賬房都是八錢銀子。
義村來火鍋店打雜的人不少,再加上提供食材,自己種的蔬菜,自己養的魚,自己養的雞鴨。
才半年多,村裡好些人家都蓋了新房子,一眼望過去灰瓦白牆,早已不再是從前那個到處都是茅草屋的破落村莊了。
對於這一切,村民們都很感激季菀。
明縣那邊的店更大,也招募了村民去做夥計,因為離家遠,還提供了住處。如今義村雖不能說集體脫貧致富,但已經沒有人窮得吃不起飯了。
齊糾過來了一趟,看了賬簿,對季海道:“這邊的火鍋店已經穩定了,可以繼續開分店。”
季海聽他這麼說,就知道他肯定已經看好了地方。
“安國公父子倆即日就要啟程回京,明日陸非…世子會過來,你將賬本謄寫一份讓他帶回京城交給你那侄女。分店的事,我會安排。”
齊糾說著,又想起一件事,“對了,你們還不知道吧。你那個侄女兒,被皇上冊封為縣主了。”
季海一怔。
季平走過來,驚喜道:“阿菀做了縣主?”
“嗯。”齊糾搖著扇子,一派風流的模樣,“那小丫頭,鬼點子多得很,聽說在鼓搗什麼縫紉機,陛下龍顏大悅,正在建廠,命她負責。她現在可是京城熾手可熱的人物…哦還有,安國公夫人相中了她做兒媳婦,已經定親了。”
季海等人均一臉震驚。
“安國公府…阿菀要做世子夫人了?”
“對啊。”
齊糾笑得玩味兒,“你們可不知道,自從那丫頭得了皇上重用,京城各大世家都搶著要跟她結親。虧得安國公夫人下手快,要不然等陸非離那家夥回京,媳婦早被人捷足先登了。”
他和陸非離開玩笑習慣了,說話也隨意。季海等人卻不敢放肆,好容易把這個消息消化掉,苗氏斟酌的問:“那阿菀豈不是快出嫁了?”
“沒那麼快。”齊糾道:“陸非離頭上還有兩個兄長,他得排到後年去。”他側頭看向季平,“正好你可以早些入京參加武舉。”
季平習武一年多,已有成效。朱將軍說過,隻要他繼續這麼練下去,一定能考上。
到時候,全家是否要喬遷京城?
晚上,胡翠哄睡兒子後,把這個問題問了出來。
季平還沒想那麼遠,聞言愣了一會兒,沉吟半晌後,道:“到時候和爹娘商量下吧。朱將軍說過,武舉考中後都會被分配去兵部。京城千裡之遙,怕是難以回鄉,我不能把你們娘倆丟在家鄉不管。最好還是喬遷去京城比較好。”
除非他能考上前三甲,否則是沒資格得到禦賜府邸的。所以去京城的話,還得買宅子。
虧了堂妹,他們現在管理著這邊的火鍋店,阿菀給他們的工錢也相當豐厚,每月二十兩整。再加上作坊那邊又單獨開了工錢,同樣每個月二十兩。店裡又包吃包住,他們平時又節約,花銷並不大。存個兩年多,怎麼著也有個六百兩。
他們一家子,加上剛出生的兒子,也就八口人。在京城尋個地段偏僻的地方,買個二進的宅子,應該還是綽綽有餘的。
打定了主意,第二天陸非離來之前,季平就去找了父親商議。
季海聽完後沉思了會兒,道:“我和你娘就不在京城久居了,一來這邊的店需得有人照看。二來…”他頓了頓,歎了一聲,“我們是鄉野之人,去了京城人生地不熟的,肯定會麻煩你二嬸子他們一家。依著你二嬸子和阿菀的性子,說不定還會買送宅子給咱們住,還會對你以後的仕途多加照拂。彆人難免會在背後說閒話,瞧不起你,順帶也會嘲笑他們有我們這樣的窮親戚。等以後你在京城立住了腳跟,再回來接我們吧。”
季平動了動嘴,卻無法反駁。
他不得不承認,父親的顧慮並非庸人自擾。不光是他以後的仕途,還有弟弟妹妹們。將來嫁娶,大概也會有些麻煩。他們堂堂正正做人,萬一有人想要借他們攀附三嬸子一家呢?
三嬸子的身世,他們也大概知道了。
京城周家,清貴門閥之女。太師嫡孫,首輔嫡女,真真正正的世家貴女。這樣的出身,卻落魄鄉野,在那個窮鄉僻壤的鄉村裡,過了十幾年,還吃儘了苦頭受儘了欺辱。
若是他那個刻薄的奶奶知道自己打罵欺負了多年的兒媳婦有這麼好的出身有這麼強大的後台,不知是何心情?
什麼樣的心情?
劉氏現在還不知道周氏的來曆,她也沒心思去管那些事兒。
袁氏已經懷孕近九個月,眼看著就要臨盆了。季遠是入贅,所以這孩子無論男女,生下來都隻能姓袁。
以前劉氏還不覺得有什麼,但自從住進袁宅,她使喚不動袁氏這個兒媳婦不說,連下人都不大看得起她,她心裡就窩著一團火。偏偏人在屋簷下,連親生兒子季遠都幫著那個女人,劉氏也不敢發火,這幾個月來,可謂十分窩囊。
袁氏肚子大了,她又起了心思,想把管家權要過來。可那個女人,硬是不鬆手。
好日子過久了,劉氏漸漸忘記了自己原本就是個鄉野婦人,天天吃香的喝辣的,胃也養刁了,越發得寸進尺。甚至早已把袁家的家業,當成是自己的了。便對袁氏越發的不喜,覺得這個女人是來搶她兒子的財產的。
於是她又動起了歪心思,孫子還未出生,就要鬨著姓季。
她義正言辭,“自古以來子女都隨父姓,哪有隨母姓的?我兒子以後是要考科舉入仕的。如果讓人知道他的兒子隨母姓,還不成了旁人口中的笑話?”
其實她說得也不是沒道理的。
如果她兒子真的能入仕,以後袁氏的孩子,就是證明他曾入贅的‘汙點’。靠著女人發跡,是很丟臉的事。就憑這點,外界就難以對他有好評。
然劉氏不知道,她兒子的仕途早已沒了希望。
無論季遠考多少次,連秀才都考不中,莫說舉人進士了。
當然,那是後話了。
如今,袁氏聽了這話,卻放在了心上。
當初父親就是看準季遠的才華,料定他有前途,才同意了這門婚事。自己沒有兄弟,未免將來袁家後繼無人,她隻能招婿入贅,生的孩子也必須姓袁。可如果季遠真的做了官,這孩子不隨父姓,的確是會招來話柄。
她沉吟一會兒,道:“這樣吧,如果我這胎是個男孩兒,就姓袁。我和夫君都還年輕,以後肯定還會有孩子,到時候無論男女,都姓季。”
這算是兩全其美的法子了。
劉氏卻並不滿意。
“隻要是你生的,都是遠兒的孩子,到時候彆人總會有閒言碎語…”
“有什麼閒言碎語?”
袁氏知道她存心找茬,也難得與她客氣,“夫君本就是入贅,整個蘭桂鎮都知道。而且之前也說好了,以後我倆的孩子,都姓袁,婆母和夫君都是同意了的,何故現在又來反悔?況且,日後若夫君考中了進士做了官,也並不一定會被分派到登縣來,若是其他地方,誰又知道我們兩家是如何結親的?到時候直接對外說,我娘家無子,將我的孩子過繼袁家傳宗接代便是了,合情合理。”
劉氏被她這番話堵得啞口無言,臉色難看極了。索性耍賴道:“反正這孩子必須姓季。”
袁氏冷笑。
“我袁家的族譜,可不是婆母能乾涉得了的。”
劉氏蹭的站了起來,怒道:“你忤逆長輩,不孝不敬。就這一條,遠兒就可休了你。”
袁氏繼續冷笑。
“好啊,您大可去找夫君,讓他休了我。哦對了,夫君是入贅,即便是厭了我,我們倆也頂多是和離。這宅子是我袁家的,如今伺候您的那些丫鬟仆人,也都是袁家的。到時候,你們母子包括你的那兩個孫子孫女,都要從袁家搬出去。”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