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老爺先將鐘氏送回去,然後就去了榮安堂。
“兒子治家不嚴,禍及子嗣,又驚動了母親,實是罪該萬死。”
他跪在地上,滿臉懺悔之色。
蕭老夫人歎息一聲,“怨我。餘家雖底蘊不深,但祖上三代為官,勉強也算得上書香世家。我以為,她是餘家獨女,縱然在家千嬌萬寵,性子略有任性,應也是幼承庭訓,所以才為你娉娶回家。沒想到,竟是個禍害。”
她眉目間俱是疲憊。
“起來吧。”
“謝母親。”
三老爺依言起身。
蕭老夫人看著他,“你雖非我親生,但自小是在我身邊長大的,我一直拿你當親生兒子看待。當年你兄長出走,累得你及冠未娶,你身邊連個照顧的人都沒有,我這才將雲娥賜給你。她跟了我許多年,是個本分老實的,又細心溫婉,是個好孩子。可不成想,竟成了你們夫妻間的隔閡。”
“這不是母親的錯。”
三老爺的生母也是丫鬟出身,但並非家生子,而是從外頭買來的良民。生下他後就敗了身子,養了不到一年就去了,三老爺對她基本是沒有印象的。嫡母寬厚和善,待他極好,他十分感激。兄長也寬以待人,未因他是庶出而薄待輕鄙。所以他從未因兄長的出走而耽誤了自己的婚期而有所怨恨。
連雲娥溫柔體貼,自打跟著他開始,就處處周到,從未有過任何行差踏錯。餘氏入蕭府那會兒才十五歲,又是被寵著長大的,性子驕矜。他年長七歲,心性成熟穩重,餘氏的任性和驕縱在他看來就如同小女孩兒撒嬌一般。他不覺得厭惡,倒覺得這姑娘有些可愛。漸漸的,就發現她不止是驕縱,簡直是跋扈。
連氏性子隱忍,從不會在他麵前訴苦告狀。然而餘氏不知收斂,越發的得寸進尺。
他終於瞧見了她惡毒的一麵。
自那時開始,夫妻情分就已產生裂痕。
蔚哥兒出生的第二天,他瞧見了那孩子臉上的傷痕。
他再次見識到了餘氏的惡毒。
今天,是第三次。
事不過三,他忍得夠久了。十二年,他的耐心也已耗光。
“我已派人將金嬤嬤遣送回餘府,佩心也已禁足,餘家大底很快就會來人。”
蕭老夫人問:“你是如何打算的?”
三老爺沉聲道:“此事錯在餘氏,她虐待庶子,這是鐵錚錚的事實,不容分辨。便是餘家來人,我也不怕。”
蕭老夫人又問:“你打算關她多久?”
三老爺默然半晌,道:“兒子也看明白了,她的性子是改不了的,無論關多久都無用。所以…”
蕭老夫人眉梢微挑,“你想休妻?”
三老爺沒回避,“自打二嫂入府,不到一年的時間,她一再的生事。若讓她繼續留在蕭府,怕是還會惹出大禍。可若是休妻,必將累及安哥兒和姝姐兒。所以我想,將她送去洛陽老家,抄經祈福,一輩子不得出,對外就說養病。母親意下如何?”
蕭老夫人沉吟一會兒,道:“若餘家鬨,該當如何?”
“母親上次罰她禁足,應是有緣由的。”
三老爺顯然早就做了充分的準備,“我雖未過問,但也知道,她若非犯了極大的錯誤,母親不會與她一般計較。”
蕭老夫人點點頭,“看來你是下定決心了。”
“嗯。”三老爺做出這個決定,自是經過重重思慮的,“不休妻,我便不會再娶,將她送走,她仍舊還是我的妻子,安哥兒和姝姐兒身上也沒任何汙點。安哥兒在前院跟著兄長學文習武,我不擔心,隻是姝姐兒,性子有些出格,日後還要勞煩母親多加引導,莫要讓她與她母親一般…”
“姝姐兒是我蕭家的孩子,我自不會讓她誤入歧途。”
“多謝母親。”
三老爺再次對著蕭老夫人九十度彎腰,語氣誠懇。
“不早了,你也快回去歇息吧。”
“是。”
三老爺彎著腰後退幾步,才轉身走了出去。
蕭老夫人望著他漸漸消失的背影,忍不住又是一歎。
“老夫人何故歎息?”
習嬤嬤走過來,輕聲道:“其實這也算是個不錯的結果,三夫人送去洛陽老家,她身上背著幾樁大錯,餘家理虧,也不敢太過放肆。連姨娘和鐘姨娘幾個,都是本分的人,也不會因沒了主母而心生野心。況且,中饋又有二夫人在打理,日後蕭家上下和睦平順,您也可安享晚年。”
“你說得對,沒了這個禍害,我也就少操心幾分。”蕭老夫人話說一半,又有些感慨,“可若我當初另擇良家閨秀與阿讓婚配,也不至於會有今日之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