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奴見過二少爺,三姑娘。”
蕭安冷冷看著她,“母親去洛陽養病,你是怎麼跟三姑娘說的?”
乳娘一怔,卻沒害怕,反而一臉悲憤,“夫人到底有沒有病,二少爺難道不清楚嗎?”
“所以你就挑唆三姑娘與菀姑娘和容姑娘作對?”
“老奴沒有挑唆,老奴說的都是事實。”她仍舊一臉憤慨,“咱們夫人主理中饋多年,可那周氏一進門,老夫人就將大權交給了她。這也就罷了,可這個女人心胸狹隘,心狠手辣,步步緊逼,害得夫人被老夫人斥責。還利用四少爺生病一事,攛掇得老夫人將夫人送走。如今整個蕭家都被他們母子把持著。二少爺,老爺並非老夫人親生啊。如果您和三姑娘還繼續坐以待斃,你們遲早會被她趕出去的…”
“胡言亂語!”
蕭安徹底黑了臉,他年紀不大,卻還沒到是非不分的地步。
母親被送走當日父親就找他談過話,兩位舅舅也來過,他知道舅舅對母親有多疼愛,這次若非母親犯的錯太大,餘家必不會善罷甘休。
母親本就不喜庶出子女,時常苛待,他都清楚。蔚哥兒臉上的傷痕,他見過。至於故意慢待蔚哥兒,疏忽照顧才致使蔚哥兒生病…那幾乎都不用查,肯定是母親做的。
其他貪墨,置辦私產…二舅母都親口承認了。
他沒告訴妹妹,是不希望在妹妹心裡留下任何陰影,畢竟那是她們的生母,子不言母過。就讓妹妹相信母親是去養病。他真心希望母親能夠悔過,以後他有了出息,便可接母親回來團圓。
誰知道這個老刁奴,居然見妹妹年又不懂事,如此的搬弄是非顛倒黑白,害得妹妹犯下大錯。
“來人,把這個搬弄是非的老刁奴拖下去,杖責三十,送去前院做灑掃。”
乳娘不可置信的看著他,而後尖利道:“二少爺,您不能這麼對我,我是三姑娘的奶娘,是她半個母親。夫人不再了,這個府裡隻有我是真心對你和三姑娘的…”
“拖出去!”
蕭安根本不想聽她任何辯解。
門外立即進來兩個膀大腰圓的婆子,三兩下就將她給製服。她掙脫不得,便向蕭姝求救。
“三姑娘救我,三姑娘…”
蕭姝如夢初醒,怒道:“放開她…”
蕭安一把拉住她,“你若還護著這個刁鑽的老奴,以後就彆再認我這個哥哥。”
他這話說得嚴重,蕭姝直接呆了。就這麼會兒的功夫,乳娘已經被拖了下去,很快就響起板子落在肉體上的聲音。
啪-啪-啪-
蕭姝聽得心驚膽戰,哭道:“為什麼呀,哥哥,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她是我的奶娘,娘被送走了,你不聞不問,隻有她對我最好,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的奶娘…”
蕭安抿著唇,任她怎麼哭鬨都不鬆手,直到三十個板子打完。他拉著蕭姝走出去,讓她看著早已被打暈了,從板凳上滾落在地的乳娘。空氣裡散發著陣陣的血腥味。
蕭姝哪裡見過這樣的場麵?直接愣住,連哭都忘記了。
蕭安目光掃過站在院子裡的仆役,道:“你們都看仔細了,這就是欺上瞞下,挑撥是非的下場。三姑娘年紀小不懂事,我可不糊塗。以後如果再讓我知道有人在背地裡亂嚼舌根挑唆主子,我就將她直接杖斃,丟去亂葬崗喂狗。聽清楚了嗎?”
丫鬟婆子嚇得撲通跪倒在地,“是。”
蕭安又牽著蕭姝去了榮安堂,向蕭老夫人稟明了前因後果。
蕭老夫人臉色十分陰沉。
怪不得,蕭姝在她跟前呆了幾個月,又受了宮裡嬤嬤的教養,雖然還是有些爭強好勝,卻較之從前已經好了不少。原本她以為餘氏走了,蕭姝心情不好,遷怒旁人。卻原來,竟是有人挑唆!
“祖母,這次姝兒犯下大過,實是受刁奴挑唆,也怪她自己不查,為惡奴所欺,孫兒不敢為她辯解。”
蕭安跪在地上,誠懇道:“隻求祖母允我帶姝兒去一趟餘家,讓她明白真相,以後莫再被人輕易所騙,攪擾府中安寧。”
蕭姝受生母影響,本身就對周氏母子存有偏見,又被挑撥,蕭家人說的話,她未必會信。餘家的兩位舅舅,素來疼她,他們說的話,她多少能聽進去幾分。
蕭老夫人沉默半晌,“聽說前段時間你外祖母病了,如今可大好了?”
餘家兩兄弟算是明事理,可餘老太太就不一定了。見了蕭姝,不定怎麼添油加醋的扭曲事實。
蕭安懂她的意思,認真道:“外祖母病在心中,需要靜養,不得叨擾。”
也就是說,就算他們見了餘老夫人,也不會多呆,絕不給餘老夫人給蕭姝洗腦的機會。
蕭老夫人點點頭,“早去早回。”
“是。”
蕭安這才扶著妹妹站起來,“孫兒(孫女)告退。”
蕭姝完全是懵的,任由他牽著走了出去。
習嬤嬤遞上熱茶,道:“老夫人放心,三姑娘隻是年幼單純才會被人蒙蔽,隻要她明白了事情始末,您再多多引導,她遲早會明白的。”
“但願吧。”
……
蕭安和蕭姝回來的時候,已是後半晌。季菀正在闕棲閣照顧兩個弟弟,剛問完了關於江夫人的事兒,丫鬟就進來說二少爺和三姑娘來了。
母女幾人都有些詫異。
周氏道:“請他們進來。”
很快,蕭安和蕭姝走進來。
蕭安先拱手見禮,然後對身邊的妹妹道:“跪下!”
蕭姝眼眶紅紅的,明顯哭過。她抿著唇,跪了下來。
周氏愕然,季菀和季容也是麵麵相覷。
蕭安繼續道:“說!”
蕭姝顫了顫,“我聽信小人讒言,誤會了兩位姐姐,冒犯之處,還望兩位姐姐原諒,妹妹在這裡給兩位姐姐磕頭認錯。”
她說著,真的伏低腦袋,給季菀季容磕了一個頭。
季菀頗有些驚悚,季容更是嚇得直接站了起來。
“你…”不是吃錯藥了吧?
不怪乎她有這般反應,蕭姝從來都眼睛長在頭頂上,便是對蕭瑞兄妹,也沒怎麼看在眼裡。今天居然能跪在姐妹倆跟前磕頭認罪,簡直是驚世駭俗。
蕭安替兩人解惑,“日前姝兒為刁奴所欺,一時糊塗頂撞了兩位姐姐,我已將刁奴處置,姝兒也明白誤會了兩位姐姐,故而特意前來給兩位姐姐道歉。還望兩位姐姐大人大量,原諒她這一次。以後我一定好好教導,絕不許她再對兩位姐姐有任何不敬。”
季容還是有點懵。
季菀已經站了起來,親自去攙扶蕭姝,“二弟這話言重了,咱們都是一家人,兄弟姐妹平輩之間,若有什麼誤會口角,說開了就好。昨日我也是一時氣急,姝姐兒彆放在心上才好。”
蕭姝看見季菀就想起昨天被掌摑耳光的疼痛,再加上跪了一夜,早上還親眼目睹了乳娘被杖責,又從兩位舅舅口中得知母親被驅逐的真相,進來之前哥哥就對她耳提麵命的教導了一番,這會兒再不敢猖狂,忙抽出自己的手,弱弱道:“是我的錯,菀姐姐教訓得對,以後我再也不敢了。”
她一下子從張牙舞爪的貓變成了唯唯諾諾的小白兔,季菀還有些不習慣。
“好了,沒事了,回去休息吧。”
蕭安再次替妹妹道歉,然後才帶著蕭姝離開。
季容還有點回不過神來,“我不是在做夢吧?剛才那個人,真的是蕭姝?她不是中邪了吧?”
蕭姝每次見到她們姐妹,不是冷哼就是不屑,時不時的冷嘲熱諷一番,哪裡有今日這般乖覺的模樣?
周氏輕斥,“不可胡說。”
季容無辜道:“本來就是。娘,您是沒看見她昨天囂張的模樣,說的話可難聽了。今天突然大徹大悟主動認錯,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周氏道:“今天我去榮安堂請安,你們祖母說,安哥兒帶著她去了餘府。她從小被她母親養歪了,但在你們祖母跟前這半年多,也矯正不少,多少還是懂得是非的。知道她母親做的那些事後,她自然就明白誰是誰非了。至於今天這麼聽話,估計一半是被嚇的,一半被安哥兒逼的。”
印在骨子裡的偏見,不是那麼容易改變的。彆看蕭姝今天乖巧,等緩過這陣兒,未必還會繼續對季菀季容畢恭畢敬。有蕭安看著,會收斂幾分倒是有可能。
季菀認可的點點頭。
“其實蕭姝本性不壞,隻是被寵壞誤導了,才會是非不分唯我獨尊。如今三夫人不在她身邊,以後由祖母和兄長精心教導,還是有機會矯正的。”
才九歲,還來得及。
“不說這個了。”季菀又說起先前的正事,“娘,照您這麼說,邱姨娘真的很有可能是江夫人的妹妹。”
府裡所有從外頭買來的人,都是有身契造冊的。邱姨娘因做了三爺的妾,便不再是奴婢,身契也已經燒了。至於她的過往,隻要知道她身世清白,其他的便不再重要。
江夫人曾對周氏說過自己有個庶出的妹妹,小她六歲。
家鄉發大水那年,妹妹才九歲。如果還活著的話,今年應該二十六歲。
邱姨娘十八歲跟了蕭三爺,二十歲生了蕭英,今年剛好二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