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經是走了的。
拋下孩子走了。
可叫他到城裡下車的那一刻又突然回去了。
在這個過程中他們有多煎熬我就不用說了。那樣掙紮的過程。
那和我們以前經曆的所有事都不一樣,那個時候離開才是最正確的選擇。我在他身上看到的很多事情都是偏於理性,可他在我這兒統統都是感性。
那種理性和感性的衝突,如同把人架在火上炙烤,那火力還不是平常的事兒能與之相提並論的,那根本就是要把人往死裡逼,非讓人做出一個抉擇來。
我太明白了。
所以我太心疼他了。他剛剛問我,問我說倘若有一天,如果他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兒,我會不會也這麼乾脆?
這話算是問到點上了。
無論我和他有多麼契合。
無論我們是否在一條繩上。但是,我們無法否認,我們最終都隻是一個人。一個有血有肉,有感情也有比較的人。隻是相對於一些皮麵比較,我們更喜歡把事情往長遠考慮,用一條比較長遠的目光去比較一個事兒,一個物,一個人。
可是,那也隻是曾經,也隻是我自以為是的乾脆和冷情。
其實在和他很多個相處的日子裡,我早就已經為他深深折服,被他深深吸引。自從認識他以來,我的心逐漸被替換成他的顏色,最後整顆心都隻是他。
隻是他不知道。
我也不想承認。
我覺得這些事兒沒必要拿到口頭上去說,說出去也不會改變任何,可我覺得現在可以和他說說了。
我下意識往前湊近一步,他後退一步。或許是因為他後退這個舉動一下刺激到我,我抬頭和他目光對視,他看見我眼中閃爍的水光,眉頭輕輕動了一動。我知道他肯定也是動容了,但心裡還有一道防線始終擋著我和他。
這條線必須得撤掉,不然我和他誰都不好過。
在他後腿之前我一個用力狠狠抱著他的腰,使勁兒再使勁兒。
“李雲煙,你這是做什麼?
這是商場,不是在家裡。有什麼話好好說,不要動不動就抱來抱去,我不是一個小孩子,隨便給我個糖,給我個棗,我就……”
就在這時,我突然踮腳在他唇上親了一下。他的話就止打住。與此同時也垂眸緊盯我。
“你的話好多,總算是閉嘴了。剛剛說了這麼多累了吧?
接下來就和我說行不行?”
他沒應,始終安靜地盯著我。但就在我要開口之前一秒他突然道:“時間不早了,有什麼話回去再說吧。孩子得休息了。”
說完他就把我的手拉開,想走。可我怎麼可能會讓他走?話都已經說到這兒,氣氛都烘托到最頂尖的位置了,我怎麼可能放棄不要了?
孩子一天晚睡,並不會影響到什麼。但如果我和他之間的事情解決不好,才會長長久久的影響孩子。
我把他拉回來。
他還堅持要走。
這一來二去推拉的動作把他的外套給扯到肩膀處了。
“不差這幾分鐘的時間,我有必要現在就說清楚,我不想拖到回家,王偉,我……”
然後……我就再也說不出話來了。因為剛剛在拉扯的過程中,他的衣服滑落到肩膀。我和他說話時,眼尖地發現展露在我麵前的衣服不一樣。
“……”
這是一件毛線織的毛衣,顏色是淺咖色,毛線是上等毛線,1000多塊錢一斤的那種羊毛材質的。
當時我和孩子還住在遵義那個平房裡,那天我推著孩子出去遊逛,突然走到一家店,是賣毛線和一些關於織毛衣或是打毛線鞋的東西的。
這個年頭幾乎沒有人織毛衣或是打毛線鞋了。但在我們小時候特彆盛行。
一時心血來潮,我就突生出想給他織件毛衣的想法。心想著到時候送給他,要讓他經常穿著,經常想著我。
所以我選了店裡最貴的那種線。在夏季打,剛好入秋就能讓他穿上。我幾乎把時間都已經計劃好,什麼時候毛衣織出來,什麼時候才能穿,都大概想好了。
可沒想到後來……事情變得越來越糟糕,也很突然。
那毛衣我最後織得隻剩最後一隻袖子,我準備帶到貴陽再接著織的。當時我讓快遞上門,這件毛衣就隨著那些行李一塊兒被快遞運到貴陽。
後來……
哪裡還有時間和心情去想一件毛衣?可我沒想到居然還能再看見這毛衣……
就被他穿在身上!
“你想說什麼就好好說吧。”
他回應了一句,旋即準備把衣服拉回去,想把那件毛衣遮住,可我又如何會放過?
“這是不是我給你織的那件毛衣?”
“李雲煙,彆拉拉扯扯的,這是在商場。你想讓彆人看笑話嗎?”
“我問你這是不是我給你織的那件毛衣?”
他不回。
我就繼續把他的外套剝開,直到那件衣服完整落在我眼裡,我下意識摸他兩邊的手臂,有一邊是沒有衣袖的……
我仰頭湛湛看著他的眼,幾乎是淚如雨下。他嘴唇微微動了一下,好像是想喊我的名字,可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始終沒發出聲來。
最後……是他一個大力把我緊緊摟在懷裡,這力道好像要把我硬生生嵌入他的骨髓之中才肯善罷甘休。
我覺得好疼好疼。呼吸疼,心臟疼,渾身五臟六腑都在發疼,眼睛和鼻子也因為眼淚灌入而疼。
如果死活鬆不開麵前這個讓我這麼疼的男人。
我用拳頭在他後背一下又一下捶打著,我在他懷裡淚涕橫流地抱怨著:“王偉,你怎麼這麼傻?啊?
你怎麼這麼傻?怎麼這麼傻呀?為什麼這麼傻?為什麼?!你說呀。
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又為什麼要這樣折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