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聚的時光總是短暫,大家其樂融融,相談甚歡。
我看著燈光下,騰霧中,大家揚唇露笑的樣子,心裡溫柔又感慨。
這是以前從來不敢想的樣子。如今,我們買了房,開始裝修。親人在身邊,哪怕已經訂了明天的票要走,可當下這一刻心裡真的特彆特彆美好。
好像有一股溫潤滋養人心的暖流一直在心裡淌著,然後流向渾身每一處脈絡和骨骼。
讓整個人由內而外的暖了起來。前方不再是泥潭和黑暗,而是光。是光芒。
但心裡也有那麼一點小小的地方是脆弱而疼痛的。是敏感的。
因為,我收到了我妹妹的一個回信。?Qq消息。
我當時問她近況如何了。
說好久沒和她聯係,還是有點想她們。
結果她給我回了一個:【?】
問號。
就一個獨獨的問號。
問的我那一顆原本有點沸騰的心,在那一刻間就死掉了,全冷了,
如果是我再年輕一些,可能還會把手機摔了。但也估計是手裡事兒忙,沒顧得上,我就任由那一抹不爽在心裡任意亂竄,然後用多年練就的“無所謂”的神功將這些東西一點一點壓到心底更深一些的地方。
給自己最痛恨的教訓。
不會再有聯係了。
以後都不會再有聯係了。
我也不會再對他們抱任何一絲期望。所有的關心和在乎,不過都是自我感動而已。人家或許早就已經忘了我的存在,是我還在心心念念的惦記著,惦記著這一份自以為是的血濃於水的關係。
但人一旦做了一個乾脆的決定或是得到一個最有創傷的結局,那以後的日子最起碼也是乾脆而又乾淨的。
這些會被我都拋下,不會在未來的某個時刻突然就冒出來牽扯一下我的心。
長痛不如短痛。
回去的路上,陳粒把我叫到一邊。
她拉著我一隻手臂說:“雲煙,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啊?剛剛看你吃飯有一點心不在焉。”
其實我剛剛吃飯的時候一直挺配合她們的。哪怕我在想那一堆複雜的事兒,但我的笑沒停過。
居然也叫陳粒看出破綻來。
以往我在家裡沒有人看得出我的情緒,大家都以為我是麻木的,是高冷的,永遠隻有一種表情的。
喜怒哀樂也不溢於言表。
陳粒是如何看出來的呢?
我心頭跳跳的,好像有一個春風吹進來,我並不覺得被她看中心事有什麼丟臉的,然而有些好奇的問:“有嗎?”
“廢話。已經夠明顯了好嗎?”
“你怎麼看出來的?”
“你剛剛那個笑。我模仿給你看啊。”
她給我模仿了一段,然後問:“你覺得這像笑嗎?這比哭還難看!”
是啊。
發自內心的笑,根本就不是這個樣子。這反而讓人覺得有些撕心裂肺的疼夾在裡麵。
反而比哭還難看。
“你到底怎麼了?碰到什麼事兒了?跟我說說呀。咱們兩個有什麼不能說的?
總不能是小偉這邊吧?
我覺得他……應該不至於讓你傷心痛苦。兩個孩子也那麼懂事可愛。難道是周圍有鄰居欺負你?或許你說出來也就好過了。你放心,我願意當你一個傾聽的觀眾,如果你需要我給相應的建議,那我一定站在一個比較客觀的角度給你提。
如果你不想,我也可以隻是一個垃圾桶。我不希望看到你這個樣子。現在的你對我而言,是和小偉一樣重要的存在。”
她說:現在的你對我而言是和小偉一樣重要的存在。
這話,從陳粒口中說出來我還是信的,如果換一個人那就是嘴皮子上的功夫了。
“其實也沒什麼。以前總想找個人控訴,想說自己的苦衷。說自己一路走來的路,說自己的原生家庭。
但其實後來出來才發現大家都活在差不多的世界裡,沒有多好,隻有相對好一些。那句話怎麼說的來著?
心痛比快樂更真實。
或許是因為心痛的力道太大,所以才會讓人感受更深。反而對現擁有的快樂沒有那麼靈敏的感覺。
其實我剛剛也並不是特彆假心假意的笑,就是想的事兒有點多。
我和家裡的關係也不好,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聯係過。本來前兩天突發奇想,因為你說等到我們搬家你會過來。我就想著和我沒聯係,然後就是這個樣子。”
我把手機給她看。
陳粒也看著有點怔愣。
我反過來安撫她:“習慣了。其實每個人的性格我早就已經摸透,但就是對他們不死心而已。
不過你放心,對我來說你永遠都是姐姐。你對我而言和她們同樣重要。我不能說我徹底放下她們了,徹底無所謂。但我可以不聯係,知道彼此還活在這世上就行。
我們這樣的多走動就好。我剛剛是真的很羨慕你和王偉的感情,你們分隔這麼多年,確實還能同頻。還能替彼此著想。
痛苦折磨卻又不得不在乎。
雙向奔赴,彼此著想。
或許這些都是親情的樣子,它並沒有條條框框,每個家庭每段關係呈現出來的樣子都不一樣。
我是當真替你們高興。而我也有幸成為可以和你們分享這一份幸福的人。我應該知足了,你說對嗎?姐。”
陳粒雙手緊抓著我連連點頭。
“對!姐姐說不了這麼多,也總結不好。你剛剛說的,就是我想表達的。而我現在做的,和你說的相差無幾。
每一樣關係都有不同的呈現方式。就像我,我應該恨他們,應該恨每一個人。可是短短的幾十年,不能每天每夜都活在恨裡吧?
人的一生總是這樣,不是想怎麼樣就怎麼樣的,要看老天爺想怎麼樣。
順天而行吧,咱們隻有今生沒有來世。抱著這樣的態度去過,也就慢慢好了。”
“對!向死而生。”
“你們兩個談什麼悄悄話呢?有什麼好事不帶著我?孩子都不管了,跑到這裡來閒聊。”
王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然後是女兒哼哼唧唧的聲音。這是餓了。
陳粒攬著我的肩膀,我們一起扭頭去看他們。
他們一同從店裡走出來,和我們距離越拉越近。
“咱們女人之間說的悄悄話礙著你什麼事兒了?你又不是女的,帶你乾什麼?難道你還能和我們共情嗎?”
陳粒一句話懟回去。
王偉一笑而過,直接把話題轉移了:“我這是替女兒說的。你聽聽你小侄女兒這聲音,咱們倒是吃好了,她還餓著呢。”
“是是是,知道你的女兒是寶貝。她也是我們的寶貝,你搞得好像我們要虐待她一樣。”
然後陳粒從他懷中接過女兒。
“小寶寶,是不是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