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櫃的雙股戰戰,這年頭錦衣衛橫行霸道,稍有不如意就弄死人全家,幾個月前,隔壁的掌櫃一家子就青天白日的慘死在了店裡。
掌櫃的知道先頭知州家的小姐得罪了這群錦衣衛,看這架勢怕要算在他們店家頭上,嚇得跪地磕頭:
“千戶大人,小店願賠一千兩銀子……”
用錢換命,成不?
不想,薛妖大手一擺,隻道:“隔壁包廂的吃食彆浪費,打包送去梧桐巷街頭的難民。”
說罷,帶上手下們魚貫而出。
掌櫃怔住了,不要他賠錢,也不找他茬,還關心流落街頭的難民?
頭一次見到如此心善的錦衣衛,連連點頭。
陳南他們倒是司空見慣了,他們頭兒一向不喜浪費。
帶他們下館子,都是按著所需來。
可頭兒眼神也真毒,每回都點得恰當好,保管光盤時,他們一個個都喂飽了。
神人也。
走著走著,陳南察覺他們頭兒有點不對勁,從一開始就沒笑,眼下麵上冰寒意味更濃。
怎麼了,這是?
~
朱壽著急忙慌回到臨時太子府邸,幾個婢女早已接到消息,提前在浴桶裡撒下厚厚一層玫瑰花瓣,紅豔豔一片,香氣撲鼻。
朱壽坐進浴桶裡,命她們幾個用巾子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搓,直到換了五桶水,皮膚搓得快爛了,才覺得自個又香噴噴了。
走出浴室,朱壽立馬喚來淩梓雲,命他去查趙玉珠的未婚夫是誰。
淩梓雲聽了今日的事,“噗嗤”一笑:“太子殿下被小丫頭騙了,她哪來的未婚夫,微臣早就打聽清楚了,沒許下人家。”
“當真?”朱壽雙眼冒光。
“比真金還真。”淩梓雲拍著胸脯打包票。
朱壽回想這幾次的偶遇,趙玉珠一次次地回避,搖著頭笑道:“真是個小促狹鬼,差點被她的演技騙了。”有趣,有趣。
這小姑娘,比想象中還有趣三分。
古靈精怪得很。
最難能可貴的是,彆家小姐得知他是太子,紛紛如孟古箏、孟古琴一般湊上來攀高枝。唯有趙玉珠姊妹,依然守住那顆本份的心,好教養。
“來人,賞鎮國大將軍兩筐進貢的蘋果,獎勵他教女有方。”
交代完畢,朱壽來到桌案前,宣紙一鋪,毛筆寥寥勾勒幾下,趙玉珠“白日裡,一口塞下點心,狼吞虎咽”的鮮活模樣,躍然紙上。
朱壽滿意地盯著畫像看,最後還交代小廝去街上裱好,然後懸掛在書房正壁,困乏時也好瞅著她古靈精怪的模樣笑一笑。
淩梓雲告辭出來。
貼身小廝跟在後頭猶豫半晌,以為上回沒回稟明白,小聲糾正主子道:
“淩將軍,那位趙小姐確實已經定親了,未婚夫正是前幾日……聖上大讚,親手提拔上來的,正五品錦衣衛千戶……”
還破格連升兩級,開國以來僅此一例。
要知道,大寧國官員升遷,素來隻能一級一級慢慢爬的。
這樣榮獲聖寵的錦衣衛……不好惹。
“閉嘴!本將軍說沒定親,便是沒定親!你膽敢跟太子胡說八道,仔細你的腦袋!”
淩梓雲低聲喝道。
小廝嚇得不敢吭聲了。
小廝很快明白過來,淩將軍怕是有大動作,鐵了心要對付趙振山一家子。
這也難怪,整個西北一帶,趙振山一家子最不識趣,彆的官員紛紛變著花樣討好淩將軍,就他們家特殊——
從趙振山到趙小將軍,再到七品芝麻官“知縣女婿”,全都不將淩將軍放在眼裡。這不是上趕著找不自在嗎?
淩梓雲剛回到臨時院落,甘肅巡撫將這次“西北晉升官員名單”捧了上來,請示下。
淩梓雲接過來,從頭到尾掃一遍,隨後大筆一揮,將寧遠縣知縣“方玨”(趙玉珠姐夫)圈出來。
劈頭蓋臉一通訓斥:
“方玨?此人辦事不力,邊境開戰在即,竟讓瓦剌細作逃竄境內。不罰便不錯了,還晉升?你作為巡撫,怎麼把關的?這樣的名單也敢上報太子?”
甘肅巡撫還想為方玨說句好話:“這個方知縣,平日愛民撫民,政績不錯……”
淩梓雲一拍桌案:“若非看在他素日勤勉的份上,僅瓦剌細作這一項,他就該罷官貶職了。”
甘肅巡撫算是聽明白了,橫豎淩梓雲對方玨意見頗大。
想來,還是方玨為人過於迂腐,不肯遞銀子的緣故。
罷了,罷了。
朝政被太子一黨把持著,他一個巡撫也無能為力。
事後,甘肅巡撫找到方玨,委婉地提點“遞銀子”一事。
方玨沉默良久,搖頭拒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