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春日犯困,尤其午飯後。
趙玉珠歇個晌起來,府裡竟尋不著姐姐。
“半個時辰前,大小姐乘坐馬車,出門了。”管家急急趕了來,老老實實交代,“沒說去哪。”
趙玉珠立馬讓備馬,裹上披風就往外衝。
“三小姐,甘州城這般大,您這是要上哪去找啊?”急得綠鷺追出來。
趙玉珠有個大膽猜測,姐姐去方玨下值的必經之路上,堵截去了。
傳聞,欽差大臣攜帶尚方寶劍,不日抵達。
一旦查驗“罪證”屬實,便將薛妖就地正法,不必擒拿歸京。
而太子一黨,將收集整理“罪證”之事,交給了新寵,通判大人方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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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西下,官道邊,冒出新芽的柳樹下,一個□□心神不寧地來回踱步。
“大小姐,您先回馬車上歇息,等會姑爺的馬車經過,奴婢去攔車。”蘭葉苦勸。
趙玉露執意不肯,不停張望駛來的馬車,分辨是不是方玨的。
今日,她要與他好好談談。
一刻鐘後,蘭葉低喊:“來了,來了。”
趙玉露微微咬唇,鼓足勇氣去馬路上攔車。
然而……
方玨的馬車駛過沒停,激起的灰塵撲了趙玉露一臉。
“姑爺,我們大小姐在這……姑爺……”
“我們大小姐在這啊……”
蘭葉是個忠心護主的,追著馬車一路狂喊。
趙玉露死死盯著遠去的馬車,唇幾乎咬出了血。
她失落,她咬唇,她身子一晃靠在了柳樹上……
馬車裡,方玨扒著窗戶縫隙,戀戀不舍地凝望趙玉露,看著她失落,看著她咬唇,看著她身子一晃靠在了柳樹上……
“方大人,您為何不下去……”貼身小廝不懂。
“閉嘴。”方玨低斥。
小廝咬舌,不敢再打擾方玨偷窺夫人。
趙玉露正泄氣地倚靠在樹乾上,一道諷刺聲,突兀地從大樹後傳來:“那誰呀?喲,不是鎮國大將軍府的趙大小姐麼?怎的,夫君不搭理你了?”
趙玉露擰眉望去,總督大人府上的寧銀月,扭著小腰從樹林裡走過來。
“我們走。”趙玉露沒心情與無德小女子鬥嘴,帶著蘭葉要回馬車。
寧銀月這陣子老慘了,那日被趙玉珠嚇了個半死,夜夜噩夢自己被斬首示眾不說,還每次出門都被一眾貴女圍攻。
原來,自從汙蔑“趙玉珠與太子私通”,無儘的白眼和奚落就如狂風席卷而來,尤其那句“不愧是狐媚寡婦之女,缺德少條,飛上高枝也沒個人樣”,讓她們母女沒一天舒坦日子。
為此,寧銀月恨死了趙玉珠。
今日巧啊,一出門撞上了趙玉珠的姐姐趙玉露,欺軟怕硬的寧銀月,哪肯放過。
非要尋尋趙玉露晦氣,給自己討回點公道不可。
不顧丫鬟的阻擾,寧銀月酸言酸語嘲諷開了:
“趙大小姐,從前夫君沒本事,害你在一眾官夫人麵前抬不起頭。好不容易熬到他長本事了,得了太子殿下的賞識,卻又掉過頭來嫌棄你……是政敵。”
“哈哈哈,有趣不有趣?”
“趙大小姐,你就是天底下……最大的那個笑話……”
“依我看,還是趕緊和離吧,指不定日後還能與我娘親一樣,帶個拖油瓶高攀個位高權重的新夫君……”
“……屆時,我定去討杯喜酒喝……”
寧銀月一通狂轟亂炸,句句直插趙玉露心窩子。
蘭葉氣不過,衝上去要動手。
趙玉露強行拉住她,理智地搖頭:“不與小人爭辯,拉低身份。”
何況,寧銀月是寧嘯之女,薛妖還倚仗著寧嘯,不好得罪。
蘭葉咬唇又跺腳:“大小姐,您就是性子太好了!”
趙玉露麵色蒼白地爬上馬車,逃也似的離開是非之地。
寧銀月指著她們逃走的方向,衝自個丫鬟得意地笑:“瞧見了沒,這麼個窩囊性子,打三棍都憋不出個屁來……再會投胎都沒卵用……”
寧銀月一邊說,一邊嘚瑟地往林子裡走。
不想,還沒走出十步,突然被人一麻袋罩住……
一陣拳打腳踢,密如傾盆大雨。
“啊……嗚嗚嗚……”
“啊……”
那哭喊聲,絕對的慘絕人寰!
趙玉珠騎著快馬趕來時,撞上的便是一個柔弱小姑娘被兩個粗野蒙麵大漢,一腳又一腳往死裡踹的情景。
“你們作甚?”趙玉珠大喝。
“快跑!”一個蒙麵男人見到趙玉珠,拉著另一個趕緊逃跑。
趙玉珠憤怒地追上去時,隻見他們躥上了一輛疾馳的馬車,逃逸而去。
此時,小姑娘哭哭啼啼從麻袋裡鑽出頭來。
丫鬟戰戰兢兢,一個勁喊“小姐,小姐……”
趙玉珠循聲回頭,見被揍的小姑娘竟是寧銀月……同情心立馬收起,反而視蒙麵男人是英雄好漢!
動作比腦子快,趙玉珠立馬打馬疾馳,去追英雄好漢的馬車,打算結識一場。
半刻鐘後,卻撞見那輛逃逸的馬車,在一個三岔路口靜候著她。
“三妹妹,幾日不見,彆來無恙。”方玨一襲正六品官袍從馬車上跳下,目光堅毅,絲毫不懼趙玉珠撞破他乾“壞事”。
趙玉珠先是一怔。
隨後,腦子轟的一下炸開!
敢情,先頭寧銀月欺負的是她姐姐?
“草!”趙玉珠調轉馬頭,馬力全開,簡直要將胯-下馬兒給跑死,偏生等她怒氣衝衝返回林子興師問罪時,寧銀月那個死女人已消失不見!
瞪著空留腳印的林子,氣得牙癢癢。
趙玉珠快速折返,逼問方玨:“寧銀月到底將我姐姐怎麼了?”
方玨站在地上,趙玉珠坐在高高的馬背上。
方玨一言不發,像個木頭人似的,神色凝重杵在趙玉珠馬前。
這讓趙玉珠心頭一陣發毛:“出大事了?”
一個勁追問:“你快說啊!”
“到底怎麼了?”
終於,方玨這個久久不動的木頭人……動了,遞過來一封信,還提醒趙玉珠:“弑君之罪突破口在太子,一直昏厥未醒,必有詐。”
丟下這句,方玨駕車而去。
趙玉珠:……
這話題未免太跳躍了?
誰問他弑君之罪了?
忽然,餘光裡冒出一道粉色身影,趙玉珠偏頭一看,竟是姐姐從林子裡徐徐走出,正遙遙眺望方玨離去的方向。
趙玉珠:……
合著,方玨是瞥見姐姐來了,故意在姐姐跟前演戲呢?
演了一場助力薛妖的戲?
不對,方玨應該是知曉姐姐在附近散心,故意等候在姐姐的必經之路上,演了一場洗白他自己的戲?
果然,趙玉露麵色恢複了泰半,自夫妻鬨掰以來氣色最好的一次。她拉了妹妹坐上馬車,就急急催促:“快瞅瞅信裡寫了什麼,可對薛妖有用?”
趙玉珠匆匆一瞥,忙將信紙揉成團塞進衣袖裡,一張臉氣得通紅。
上頭字字句句,全是寧銀月那個混蛋羞辱姐姐的話。
寧銀月,她怎麼敢?
趙玉珠隻恨方玨手下大漢踹得還不夠解氣!
“怎麼了?”趙玉露一臉憂心,想將信紙掏出來親眼看看。
趙玉珠慌忙握緊袖口,咬牙切齒道:“太混賬了,姐姐不宜觀看。”
趙玉露誤以為信紙上是方玨偷偷遞出來的消息,見妹妹氣成這樣,滿心以為太子布局陰險,難以攻破。
“妹妹,哪怕隻有一線希望,咱們也得拚儘全力去幫!”趙玉露鼓勵道。
趙玉珠:……
一聽便知,姐姐徹底墜入了方玨設下的“陷阱”。
偏生此局不好破。
眼巴巴看著方玨得逞了。
正在這時,一陣“噠噠”馬蹄聲靠近,一個錦衣衛在窗口壓低了聲音:
“趙三小姐,咱們頭兒有事請您去一趟。”
趙玉珠小心肝一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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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頭奔波數日,陳南和郭盼盼終於辦妥了一樁棘手的差事,兩人雀躍歸來。
隻見薛妖埋首在堆積如山的文件裡,濕漉漉的長發搭在後背上,還隱隱淌著水珠。一個錦衣衛正拿著帕子一縷一縷絞乾。
陳南瞥了一眼,立馬頓住了邁過門檻的腳。
郭盼盼依舊滿臉興奮往裡衝,被陳南一把拽住:“咱倆等會再來,彆耽誤了頭兒的正緊事。”
郭盼盼一臉不解,還能有啥比他倆手頭更要緊的正緊事?
順著陳南目光,望見了薛妖剛洗好還在淌水的長發,郭盼盼恍然大悟——頭兒大白天沐浴洗頭窮講究,必是那……誰要來。
不一會,趙玉珠果然現身秘密通道裡。
陳南和郭盼盼麻溜地另找地兒涼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