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一從方家吃席回來,趙玉珠就收買了兩個街頭小叫花子,一個去方府盯梢,一個去衙署盯梢,若方玨與外頭女人私會立馬來報。
不想,次日晌午,她收買的一個小叫花子就被方玨的人逮住,一頓恐嚇臭揍,嚇得另一個小叫花子也攜款跑了,再不敢回來複命。
趙玉珠:……
方玨果然不愧是方玨,一般人弄不過啊。
不想,三日過去,連薛妖的回信也始終沒能等到。
“怎麼回事的呀?”
趙玉珠擰著小眉頭坐不住了,焦急地找上薛府,卻從管家來福那得知,兩日前薛妖回了趟府,出去後就再沒回來過。
“他可有給我回信?”
“應該……沒有。”
“哦。”一臉失落的趙玉珠又找去錦衣衛衛所,卻被一個瘦高個告知,薛妖出任務沒回。
“陳南在嗎?郭盼盼也行!”趙玉珠不死心地追問。
“咱們頭兒帶上陳南和郭盼盼一塊出去了,何時歸來不知。”
趙玉珠:……
得,等不來回信,也見不到得用的人。
趙玉珠咬了咬唇,隻得豁出去自己上!
回府後……
脫掉裙子換上一件華貴衣袍,玉帶往腰間啪嗒一扣,一頭如瀑青絲用紫金冠束上,繡鞋踢掉也換成了雲紋靴。
一通搗鼓,劈裡叭啦,男子該有的裝飾統統往身上掛。
還從兄長房中偷出一塊上好的男子玉佩,往腰間一掛。
又從爹爹房裡盜出一把玉骨折扇,往手心一握。
再牽來一匹棗紅色的高頭大馬,一個翩翩佳公子就在街頭飛奔起來了。
兩刻鐘後,與一輛停在路邊的馬車擦肩而過,馬車裡的薛妖險些沒認出她來。
忙忙碌碌兩個月沒見,趙玉珠麵龐似乎更白潤了些,迎著初夏的日光,似一片潔白晶瑩雪,白晃晃地勾人。
少女生得美,換上男裝也驚豔奪目。
趙玉珠一閃而過,很快隱沒在車流裡。
“頭兒,要不要喚住趙小姐?”
郭盼盼從魚鋪裡買了半桶魚出來,見薛妖探出窗口盯著一個“男人”看,怔了怔,才反應過來那個“男人”是趙玉珠。
薛妖收回眼神,催促道:“不了,差事要緊,趕緊走。”
提著魚桶的郭盼盼:……
差事要緊,還讓中途停車去買魚?
馬車裡坐著的陳南白了郭盼盼一眼,明擺著,買了魚,今夜才好找趙玉珠一塊烤魚嘛!
頭兒最近太忙了,兩個月沒陪趙小姐了,好不容易空閒了點,自然得想法子討未婚妻歡心不是。
陳南可還記得,上回見麵,趙玉珠還莫名其妙狠狠瞪了頭兒一眼呢。
也不知今夜會不會給頭兒好臉色。
話說,在街頭飛馳的趙玉珠絲毫沒留意,她過於俊美的麵龐和高華的氣質,勾得街上的妙齡少女一個個駐足癡望。
直到“如玉公子”拐入某條白日人流量少、夜間繁華的街,發-春少女們才收起愛慕之色:“呸,又一個花花公子!”
“喲,這位爺是新客呀,不知好哪一口啊?”秋香樓的老鴇,指揮十幾個美人站成一排。
呃,是了,趙玉珠來的是秦樓楚館。
傅小蝶出身寒微,能有什麼好行業支撐她香車寶馬、綾羅綢緞?
唯有這等煙花柳巷了。
趙玉珠衝一排美人匆匆一瞥:“就這些貨色?”一個個歪瓜裂棗的。
“這位爺彆急呀,咱們這兒……可不看男人顏值,是看這個說話。”
老鴇含笑盯著趙玉珠那張娘得足以禍國殃民的臉蛋,大力拍了拍……腰間錢袋子。
趙玉珠眼都不眨,直接一個金元寶拋過去。
大白日的難得來了個出手闊綽的財神爺,老鴇笑得見牙不見眼:“來,帶上咱們的頭牌姑娘……”
“頭牌姑娘未必對我胃口,還是喚來所有姑娘,本公子親自遴選的好。”
趙玉珠又拍上一個金元寶。
錢給到位了,啥條件都好談,不就是多道“選妃”的程序嘛。老鴇樂嗬嗬應下,不多時,全樓姑娘趕趟兒扭著小腰下樓,烏壓壓站滿了大堂。
“這是全部?”趙玉珠挨個兒掃過去,沒有傅小蝶。
得到肯定答案後,趙玉珠離開秋香樓,去了隔壁家。
一連走訪半條街,均未尋到傅小蝶。
來到下一家,是個占地麵積極廣、霸了半條街、裝潢上檔次的官營教坊司,不想在這兒攤上了事。
此時,再不是生意寡淡的白天,太陽落了山,暮色沉沉,不少官老爺下了值相聚在此吃起了花酒。
慕容銘(榮國公世子爺)在頂樓吃醉了酒,燥熱難受,下樓來尋個清靜地散散心。趙玉珠打他跟前走過,留下一股若有似無的幽幽梅花香。
其實,趙玉珠今日一身男裝,素麵朝天,早已洗淨了麵上的梅花香脂粉。
可架不住慕容銘有一個特靈的狗鼻子啊。
哪怕隻殘留昨日的一丟丟香氣,也讓他嗅了出來,心神蕩漾。
與魚骨上殘留的梅花香一模一樣呢。
“喂,你停下!”醉酒的慕容銘不管不顧地大喊。
趙玉珠正在審視大堂裡服侍人的美姬,目光掠過一張張臉蛋,失落她們都不是傅小蝶時,身後突然傳來一聲高喝,女扮男裝的少女下意識地回頭。
酒勁上頭的慕容銘微微張嘴。
顯然被麵前“男色”驚豔到了。
慕容銘從沒見過這樣漂亮精致的少年郎,白潤小臉秀氣得有幾分女氣,小扇子似的眼睫毛更比女子的還長還卷翹,視線下移,楚楚小腰不堪一握……
一個爺們,生得比妙齡少女還勾魂呢。
慕容銘下意識地喉頭一滾。
慕容銘癡纏的目光似黏膩的蜘蛛絲,上下黏住“少年郎”玲瓏曲致的身子。
趙玉珠可不是缺男人欣賞的寧銀月,隻覺惡心,雞皮疙瘩密密麻麻冒出。
興許是出門沒拜菩薩,才會倒黴地遇上慕容銘這個浪蕩子。
傅小蝶也不尋了,趙玉珠一臉敗興地順著樓梯就要下樓。
不想,喝高了的慕容銘搶先一步,一堵牆似的堵住了樓梯口。
趙玉珠不悅地晲他:“這位公子要作甚?”
“你是誰家的少年?長得比姑娘還迷人!”
慕容銘這樣流連花叢的老手,若非醉眼迷離腦子轉不動了,哪怕裹胸布纏得再緊,也是瞞不過他的。
慕容銘輕佻地去勾“少年郎”下巴,想摸摸肌膚是不是比姑娘的還潤。
趙玉珠手中折扇惱怒地打開臭男人的爪子。
“啊……”疼得慕容銘直甩手。
“放肆!敢打我們世子爺!”一個護衛衝了上來。
在教坊司這種**,趙玉珠一個姑娘家惹出是非終歸不好,惱火地瞪了慕容銘一眼,也就強逼自己息事寧人地下樓去。
不想,酒勁上頭的慕容銘竟是記吃不記打,疼勁剛過去就立馬丟個眼風,兩個牛高馬大的護衛衝上去堵住了趙玉珠,將“他”逼到了樓梯拐角。
趙玉珠後背抵著牆,一臉慍怒:“你們要作甚?”
“乖,陪本公子玩玩,不要叫。”慕容銘確實有些喝高了,從沒龍陽之好的他,今晚倔勁犯了,“他”越清高不陪他玩,他就越想玩“他”。
嘖嘖,開辟龍陽新領域,嘗嘗鮮。
慕容銘色-眯-眯地一步步湊近。
視線流連在“少年郎”領口,還大膽地往胸前橫掃。
這可把趙玉珠冒犯得很了,氣紅了臉,待慕容銘湊近了,憤怒抬腳,一腳就踹向他下三路。
醉醺醺的慕容銘“嗷”地一聲捂住下頭,疼得那個表情豐富。
兩個護衛大驚,可他們哪是趙玉珠的對手,三兩下給踹趴下。
趙玉珠這幾日本就因傅小蝶的事窩著一股邪火沒處發,慕容銘撞上門來引爆了它,爆發得那個猛烈,哪能輕易收手?
“世子爺是吧?好的不學,光學下三濫的玩意,今兒個撞到本公子手上也算你運氣!本公子就好人做到底,替你爹好好教訓教訓你怎麼做個人!”
說罷,甩出折扇,對著他的小嫩臉就左右開弓!
“你敢打老子?你可知老子是誰?”慕容銘邊躲閃邊叫囂。
“不就是個吃白食的世子爺嗎,又不是天皇老子,還打不得?”
趙玉珠一腳踹上慕容銘屁股,讓他像隻四腳□□飛了出去。
“砰”的一聲狠狠撞地,險些沒把門牙磕掉。
慕容銘爬起來“嗷嗷”叫著,像頭受傷的野獸四處逃竄,嘴裡卻依舊放著狠話:“你給老子等著!非找人來弄死你不可!”
“有種你彆跑啊!我倒要看看你怎麼弄死我!”
趙玉珠火氣上頭,一路追一路踹,踹得慕容銘不停摔倒又爬起……
一前一後,樓上樓下,兩人追打了大半個教坊司,引得無數人睜大眼圍觀。
~
教坊司頂樓,最金碧輝煌的一處大殿,連地板都是金絲楠木鋪成的。
此處,專供頂級貴人玩樂。
眼下正大擺筵席,為此次西北大清洗運動的成功,大擺慶功宴。
由太子朱壽做東,宴請了所有排得上號的西北官員,榮國公、寧嘯、薛妖,以及薛妖器重的十幾個錦衣衛全部到場。
方玨這個太子寵臣,這種慶功宴怎能少得了他?咳咳,方玨是個寵妻的,為了在家陪伴挺著大肚子的趙玉露,特意向朱壽告假,朱壽給麵子地恩準了。
薛妖也推辭不來,朱壽憋著一股惡氣……不予。
朱壽權限再受掣肘,終究是當朝太子,薛妖作為臣子犯不著在小事上忤逆,心平氣和帶著手下出席。
今夜,教坊司內一流的美姬,全部在此殷勤伺候。大寧國吃席有美姬作陪的風氣,在坐的官員無不摟了美姬在懷,逢場作戲,縱享歡愉。
唯有薛妖,連衣角都不讓美姬碰,高冷矜貴。
頭兒如此,薛妖的十幾個手下自然也放不開,一個個挺直了腰板跟個座鐘似的,木訥地去接美姬遞來的酒水和茶果,“以嘴渡酒”這類風趣事兒是萬萬不敢沾的。
朱壽今夜招了薛妖來,可不是為了看他守身如玉擺清高的。
丟個眼神下去。
淩梓雲心領神會,帶頭囔囔起無趣來,得過淩梓雲好處的官員全都給麵子地響應起來,一時鬨著要做遊戲、行令的聲音此起彼伏。
其中一個頗為巴結太子的文官,揣摩清楚了太子意圖,端起酒盞起身:
“光喝酒吃菜甚是沒趣,不如來個有趣的遊戲?美人肩窩作酒盞,酒水入肩窩,喝得最快的由太子殿下賜下彩頭,喝得最慢,或是不喝的那個認罰!”
肩窩盛酒,這個可是曖昧極了。
文官討好地看向朱壽,果真見朱壽滿意地點了頭。
文官一聲令下,在場作伴的美姬紛紛紅著臉,將肩頭衣裳往下扯,露出白潤的美人肩,再高舉酒壺傾斜了,讓酒水徐徐倒入白瑩瑩的肩窩裡。
美姬們把肩窩往上送,勾著男人脖子來喝。
這樣的刺激玩法,對朱壽、淩梓雲等姬妾眾多的男人來說,不過是多親了一個妙齡女子的肩頭罷了,不算什麼。
於薛妖、陳南這些連女人是什滋味都沒碰過的男子來說,就有些過了,純屬刁難。
朱壽飛快喝乾了,饒有興味地瞥向薛妖。
“淩將軍,還不快些。”美姬柔若無骨的手勾住淩梓雲脖子,嬌滴滴地喊。
淩梓雲帶笑的嘴貼著美人肩頭,哧溜一下吸了,朝對麵坐著的薛妖大笑:“指揮使大人,太子殿下和我可都一乾為敬了,你也快上啊!”
伺候薛妖的美姬,名喚如玉。
如玉是個聰明人,得了淩梓雲發話,瞥了眼自己白嫩肩窩裡的酒水,大著膽子膝行至薛妖身邊,吳儂軟語:“指揮使大人……”
真真不愧是朱壽專門挑給薛妖的頭牌美姬,簡簡單單的“指揮使大人”五個字,從她嗓子眼裡滑出來,竟似拐了十八道彎兒,生生要將在場男人的魂給勾走。
可惜,這招對薛妖不起作用。
淩梓雲大笑:“如玉,看來你魅力不行啊,再換一招,若還是勾不動指揮使大人的心,再不許自稱頭牌。”
此話一出,在場的數名美姬無不等著看如玉笑話。
頭牌這樣的美名,誰不想要?
唯有如玉下了,她們才能上!
如玉一時壓力山大。
尤其彆的美姬成功讓榮國公、寧嘯等同樣不苟言笑、高冷矜持的高官飲罷後,如玉壓力就更大了。
勾不動薛妖,當真是她無能了。
“指揮使大人,救救奴家,奴家不想被媽媽打……不想被姐妹們嘲笑……”
如玉最會扮可憐,紅唇幾乎咬出血來,眼中淚光閃閃,眼神裡更是含了無限期待和祈求,將楚楚可憐之態做到了極致,任何男人見了都忍不住憐香惜玉那種。
鎖骨盛著酒,邊說邊儘力貼近。
男人微微低頭,便能啜飲。
那個文官揪住時機,以憐香惜玉之名,發動酒勁上頭、愛鬨騰的官員們大聲起哄:
“喝了呀,指揮使大人!”
“必須賞臉啊!”
“瞧你,都快把美人期待哭了……”
如玉頭牌之名就要不保了啊,真心想哭了:“指揮使大人,還請憐惜奴家……”
如玉柔軟的腰肢緩緩往上送,見薛妖依舊冷麵不為所動,甚至眼神嫌棄地偏去了彆處,半分都不給她,美人肩難堪得微微顫抖起來。
隨後,如玉委屈地啜泣上了。
陳南等手下見狀,絲毫不覺奇怪,他們頭兒本就不好女色,唯一親近過的女子……也就未婚妻趙玉珠了吧。
朱壽見薛妖還沒中招,麵上笑容淡了淡。
那個文官見朱壽不滿意了,連忙攛掇好幾個酒勁上頭的高官,為如玉打抱不平上了,一個個抄著大嗓門數落薛妖:
“指揮使大人,你也太不懂得憐香惜玉,生生要弄丟了人家的頭牌美名啊。”
“伺候你一場,真是罪過……”
突然,薛妖用佩刀冷冷格開過分逼近的如玉,揚聲道:“此等遊戲不必再玩,是在下不行。心愛的女人是個母老虎,委實不敢招惹旁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