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見了,會內疚吧,會愧疚吧?
她前腳才裝著丹藥交給了他,後腳就被趙玉珠耍著心眼、丟去了泥巴地裡,一向正直的表哥,鐵定會對她滋生出內疚的!
沈白霜仰起小臉,一臉無辜地等著表哥……向她道歉。
也等著表哥眼底滋生出……對善妒趙玉珠的失望。
果然,薛妖眉頭微蹙,眼神裡隱隱迸射出一絲不悅。
下一刻,薛妖一個眼神丟下去,身邊的閒雜人等儘數褪去。
“沈表妹,傅姑娘傷勢已痊愈,明日你便回葛神醫身邊,去安心製藥。”薛妖嗓音清冽低沉,語氣裡裹挾著不容拒絕的壓迫感。
一句話,就無情地給沈白霜下了逐客令。
灌入沈白霜耳裡,如冰水澆來,冷得沈白霜打了個寒顫。
“表哥……”沈白霜睜大眼難以置信,表哥非但沒有隻言片語的安慰,反倒冷臉趕她走?
“明日一早就啟程,蔣璿會護送你。”薛妖麵容清冷,無意與她多說廢話,簡短交代完,轉身重返宴席。
卻一轉身,就望見了帳篷門口迎風而立的趙玉珠,顯而易見,少女偷聽已久。
如今的薛妖,手握重權,氣場強大,他下令屏退閒雜人等,就絕不會有人膽大包天、敢逗留下來偷聽。
也就趙玉珠膽肥,公然挑戰他權威。
薛妖輕笑一聲,旋即一路走過去,踏過幾片飄落在地的嬌紅楓葉,一雙黑色靴子停在趙玉珠麵前,懲罰似的,使上三分勁,用力捏了捏偷窺少女的小鼻尖。
“啊,疼。”趙玉珠嬌氣地打開男人的手。
薛妖趁勢捉住少女柔弱無骨的小手,大掌握緊了,牽著趙玉珠返回帳篷。
一路上,男人帶著繭子的拇指摩挲著少女嬌嫩的手背,輕聲問:“可還滿意?”
趙玉珠知道他指的什麼。
將沈表妹從哪來送回哪去,從此眼不見為淨,再也不能給自己上眼藥,也……還湊合吧。
到底是有血緣關係的表妹,在沈白霜沒有做出不可饒恕之事時,確實不方便嚴厲處置,譬如打打殺殺。送走,從此妨礙不了他倆,倒是也成。
趙玉珠小臉蛋貼了貼薛妖胳膊,輕輕點了點頭,表示自己認可了他的處置方案。
兩人就這樣親昵地鑽進帳篷,消失在沈白霜麵前。
獨留沈白霜一人,震驚地立在瑟瑟秋風中,直到枯黃的落葉連二連三拍打在她臉上,發出“沙沙”的響聲,才將失落的少女拍醒。
沈白霜素來知道表哥治下很嚴,也曾經撞見過違抗表哥命令、偷窺的下人是何等下場。所以,一早就瞥見趙玉珠在偷聽,沈白霜也不提醒,就等著表哥察覺後,對趙玉珠滋生出不悅呢。
不曾想,一旦偷窺之人換成趙玉珠……表哥居然可以輕輕揭過,甚至還寵溺地捏她鼻尖……
“表哥,你也太偏心了!”
尤其對比對自己的無情,沈白霜捏著手裡臟汙的荷包,委屈地轉了淚珠。
~
回到自個帳篷,沈白霜一邊吧嗒吧嗒掉眼淚,一邊收拾衣物,預備明日一大早就離開。
對表哥,沈白霜心底是崇拜又畏懼的,表哥讓她明早就離開,她就不敢拖延至上午。
但一向倔強好勝的她,心底終究不甘。
不甘心就這樣敗給趙玉珠!
沈白霜把臟兮兮的黑色荷包用帕子包好,放進包袱裡時,她目光迸射出恨意。
她知道,荷包之事,一定是趙玉珠在表哥麵前嚼了舌根,控訴了什麼,才惹得一向待她不錯的表哥,居然一改常態,冷冰冰趕她走。
“趙玉珠,今日之恥是你加諸在我身上的,來日……必當奉還!”
絞儘腦汁思忖半晌,沈白霜忽地計上心頭,旋即抹去眼淚勾唇一笑。
飛快從包袱裡翻出一味藥材。
再找來一張信紙,苦思冥想後,落下一行字。
隨後,帶上醫用手套,捏起藥材在信紙上來來回回滾過數遍……
最後,折疊好無色無味的信紙,沈白霜小嘴一勾,得意地放進信封裡。
~
次日清晨,趙玉珠起了個大早,幾乎薛妖掀被起床,她就跟著起了身。
頂著惺忪的睡眼,在初秋微涼的晨風中,親自送薛妖出了軍營。待薛妖策馬而去的身影,消失在蒼茫天際時,趙玉珠才打著哈欠往回走。
不想,剛邁進自個帳篷,就見八仙桌上突兀地擺著一封信,上頭還沾著一根黑鴉羽毛。
奇奇怪怪的。
“誰擱這的?”趙玉珠招來幾個武婢,她們紛紛表示不知。
不會是沈白霜又在暗戳戳,搞小動作吧?
趙玉珠警惕性增強,麵無表情拿起來路不明的信,手一揚,精準地投進了垃圾筐。
當夜,蔣璿護送完沈白霜歸來時,提了一竹籃山間新鮮的桂花,說是葛神醫親手采摘,送給趙玉珠的禮物。
趙玉珠笑著接納了。
蔣璿把竹籃擱放在八仙桌上,眼神忽地瞥到了垃圾筐裡的信封,隻一眼,便驚呼出聲:“趙小姐,這封信您何時收到的?”
“怎的了?”見蔣璿反應如此之大,趙玉珠很是納罕。
蔣璿一把將信從垃圾桶裡掏出,指著上頭的黑鴉羽毛,提醒道:“這是沈家內部緊急信件的意思。唯有十萬火急、不可耽擱之事,才能啟用。”
而您拆都未拆,就丟進垃圾筐,這……
趙玉珠聽聞,尷尬地一把接了過來,待蔣璿退下後,思忖再三,拆開了信。
匆匆閱過,趙玉珠一顆心猛地下沉。
隻見抹了無色無味“藥物”的信紙上,寥寥一行字——
“趙小姐,表哥是我指腹為婚的未婚夫。姑母十四年前便定下了婚約,待我及笄,便成親。”
忽地,一陣天旋地轉,趙玉珠腦袋疼得厲害,小手死死撐住桌沿,才勉強站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