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玉珠幾乎是咬著唇往紅梅林那邊跑。
很快,趙玉珠雙腳僵硬了,寸步難行。她又親眼望見了上一世見過的畫麵——
人來人往的路邊,薛妖從枝頭摘下一朵俏麗紅梅,柔柔地簪在少女鬢間。
沈白霜羞澀低頭。
沈白霜一身白色狐裘披風,薛妖一身黑錦衣,她小鳥依人地站在他身前,兩人在冬日暖陽下美得像一幅畫。
這一幕,徹底刺痛了趙玉珠的心。
袖子下的雙手,顫抖得厲害。
正在這時,身旁有兩個婦人閒聊。
“喲,那給小姑娘簪花的,不是薛大人嗎?這是背著自個未婚妻偷腥?”
“偷什麼腥啊,聽聞薛大人有個指腹為婚的表妹呢,依我看,那個小姑娘八成就是薛大人的表妹了。表哥表妹的,又有婚約在身,比那個仗勢逼婚的趙小姐更名正言順呢。”
“說得也是,我也聽聞當初是為了擺脫太子殿下的糾纏,趙家才急著將女兒硬塞給薛大人的……”
聽著這話,趙玉珠麵色愈發蒼白起來,卻無法反駁。
因為,當年真相就是如此不堪。
爹娘為了讓她擺脫給太子做妾的命運,確實以昔日救助的恩情,脅迫薛妖定的親。
那兩個婦人還說了什麼不堪入耳的話,趙玉珠已經精神恍惚到聽不見了。她雙眼死死盯著遠處曖昧的男女,腳步踉蹌地退了兩步,隨後轉身,逃也似的跑了。
尋了個荒無人煙的雪地,趙玉珠蹲在地上瑟瑟發抖哭了幾個時辰。
夜裡,趙玉珠隨意尋了個客棧,昏睡了一整夜。
白日,她飯也不吃,敞開窗戶,吹著寒冷的西北風,任由窗外涼涼的雪花撲了自己一頭一臉一身,直到將自個折騰得高燒不退。
可即便高燒了,腦海裡翻來覆去的,還是薛妖親手給沈白霜簪花的一幕,刺激得她頭痛欲裂。
就這樣,不找郎中,不吃藥,生生扛了三天,趙玉珠才退了燒,逐漸恢複正常。
大病過後的趙玉珠,麵色是病態的蒼白,摸了摸懷裡的退親文書,少女慘淡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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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正在軍營裡埋頭處理公務的薛妖,忽地收到一封信,恰巧今日陳南和郭盼盼都在,兩人一瞅封麵上的涓涓小楷,便知是誰寄來的。
“情書。”郭盼盼小聲調侃。
“趙小姐的。”陳南低聲笑。
薛妖從陳南手裡接過信,瞅了眼封麵上的字跡,確實是趙玉珠的,揮揮手將他倆趕走後,才抽出裡頭的信紙,展開來看。
“薛大人,半個時辰後,我在附近的青雲茶樓等您。有要事相告。”
薛妖蹙了蹙眉,“薛大人”?這樣生疏的稱呼,仿佛一夜回到了半年前,讓他忍不住仔細辨認一通字跡,這當真是珠珠寫的?
仔細辨認兩遍,確實是珠珠的字跡。
薛妖心頭生出不好的預感。
半個時辰後,薛妖跨入青雲茶館,幻境優雅,大堂用一道道精致屏風隔成一個個小包廂。
在臨窗的一個小包廂裡,看見了趙玉珠,小姑娘一身粉紅襖裙,紮著兩個雙丫髻,粉紅發帶在冬風吹拂下輕輕敲打她肩頭,少女正安安靜靜眺望窗外的落雪,紛紛揚揚,很美。
“珠珠。”薛妖親昵喚她。
趙玉珠先是一怔,隨後回過頭來,麵上笑容徐徐綻開,起身客客氣氣擺了個手勢:“薛大人來了,請坐。”
客氣又疏離。
薛妖忍不住蹙眉:“珠珠,你這是作甚?”說話間,沒依照趙玉珠的指示坐去對麵,依舊如往常一般挨著她落座,去握她小手。
正要十指緊扣時,趙玉珠倏地把手抽了回來。
隨後,少女迅速起身離座,無情地坐去了桌子對麵的椅子。
“你這是在鬨什麼?”薛妖實在看不懂,盯著趙玉珠雙眼,耐著性子溫和地笑。
他還有臉問?
自己背地裡乾了什麼好事,自個不清楚?
趙玉珠笑笑,“啪”的一下,從懷裡掏出退親文書,拍在薛妖麵前的桌子上,毅然決然宣布道:“薛大人,咱倆之間是有協議的,您貴人事忙,沒忘記吧?如今到了該攤牌的時候了,退親。”
薛妖垂眼,盯著眼前破破爛爛的退婚文書,上頭是他的字跡,一年前他親手寫給她的退親文書。
上頭,彼此落了款,蓋過章,是一封早就生效的退親文書。
薛妖溫和的笑意瞬間凝固,
鴉羽似的長睫毛緩緩抬起,睨她:
“殺退了太子,過河就拆橋?”
男人聲音裡隱隱裹挾著一絲憤怒。
他這一年傾注在她身上的感情,她當什麼?破抹布嗎,想扔就扔?
趙玉珠嘴角一翹,笑著提醒:“契約本就一年,不延期。”
薛妖幽幽盯著她,良久:“有種你就試試。”
試試就試試。
誰怕誰!
趙玉珠不怕死地硬扛到底,目光挑釁地迎視他的。
他既然選擇與沈白霜不清不楚,那她就絕不會再要他。
正劍拔弩張時,陳南緊急尋了來:“頭兒,出了點事,韃靼皇帝在獄中……自儘了。”
薛妖聞言,狠狠瞪一眼趙玉珠,旋即快步離去。
陳南也微妙地察覺出兩人之間不大對勁,但軍營裡有更緊急的事,也就沒多耽擱,迅速離去。
薛妖一走,趙玉珠麵上強撐的笑容立馬繃不住了,瞬間垮了下來,伏在桌案上哭得稀裡嘩啦的。
足足哭了小半個時辰,少女一抬頭,居然看見——
退親文書,被孤零零遺留在了桌上,突兀地躺在那。薛妖沒拿走,隻刺痛她一個人的眼。
“混蛋,不肯收是吧?是你的,跑也跑不掉!”
趙玉珠惱怒地抓起退婚文書,跑到街上買了個信封,塞進去,直接讓信差寄去了軍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