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玉珠親眼望見天邊的雲彩隱隱泛了紅,雲層裡的驕陽噴薄欲出,令人怦然心動。
下一刻,那輪驕陽輕輕巧巧一躍,光芒萬丈地跳出雲層,照亮了半邊天際,紅霞滾滾,美不勝收。
連同趙玉珠白皙的臉蛋,都沐上了一層霞紅,薛妖親了親,才在她耳畔徐徐道:“珠珠,在我心底,你就如同這驕陽般,光芒萬丈,獨一無一,無人能媲美。這是我在西北送你的最後一份禮物,你喜歡嗎?”
“最後一份禮物”,離彆的情緒一下子濕潤了趙玉珠眼眶。
“彥之哥哥。”少女轉過身去,含著熱淚撲進薛妖胸膛,聽著他怦怦怦的心跳,良久,才哽咽道,“我喜歡。”
“什麼,不喜歡?”風聲太大,薛妖側耳,假裝聽不清。
“我喜歡!”趙玉珠提高了音量。
“還是沒聽清啊,你到底喜歡還是不喜歡啊。”薛妖道。
這回,趙玉珠回過味來了,知道彥之哥哥故意耍她,小拳頭擂鼓似的錘他:“喜歡,喜歡,我喜歡!”
每喊一聲,發泄似的錘一下!
錘得男人胸膛砰砰砰直響。
裹在少女身上的被子墜落,堆疊在腳下,少女的淚珠一滴一滴全灑在上頭。
京城的嫁娶她知道,繁文縟節超級多!尤其薛妖即將成為儲君,迎娶太子妃的流程就更不用說了。
禮部不精心準備個一年兩載,絕對成親不了!
他倆戀愛才半年,就是算上互撩的時間,滿打滿算也不過才一年。眼下卻要兩地分離那麼久,趙玉珠光是想想就難受!
“彥之哥哥……”晨光的到來意味著彆離,少女麵頰死死貼著薛妖胸膛,沒出息地掩麵哭了。
也正因為如此,趙玉珠才沒抬眸瞧見——
薛妖一邊摸著她柔順的秀發,一邊偷偷在笑,無聲的那種壞笑。
~
不多時,薛妖帶上黑甲鐵騎,迎著冬日朝陽,浩浩蕩蕩離開了。
鎮國大將軍府似乎一下子空了。
趙玉珠的心也跟著空了起來。
薛妖本已將趙玉珠打橫抱回閨房,叮囑她乖乖補覺,體貼地給她掩好被子才走的。可他前腳剛離開,少女就倔強地爬上木梯,趴在院牆上含著熱淚目送,直到彥之哥哥的背影拐彎消失了,她才悵若有失地回房補覺。
不想,十日後,趙玉珠正一臉悵然地坐在後院冰湖的水榭裡,懷念那夜的烤魚和清晨的驕陽時,居然接到了娘親的家書——
“……珠珠,你爹爹、哥哥和姐夫立下赫赫軍功,此次奉詔調回京,你也收拾收拾,預備舉家進京……”
趙玉珠先是一喜,舉家進京?
這不就意味著她和彥之哥哥不用分開,哪怕暫時不能成親,也能日日在京城相見了麼?
趙玉珠抱著家書,興奮得蹦了起來!
可還沒蹦幾下,少女突然意識到,爹爹、哥哥和姐夫奉詔回京,調為京官,這樣重大的調度,薛妖怎麼可能半點不知情?
換言之,薛妖明知兩人不會兩地分離多久,卻故意隱瞞不告知真相,純心看她有多在意他,有多傷懷!
臭薛妖!
“啊……”
少女想起那夜的自己一個勁撲在他懷裡落淚,淚水都打濕了他衣襟,鬨了那樣一出笑話,就抓狂!
“沈彥之,你怎麼這麼壞呢!”
趙玉珠小手錘著水榭的窗棱,錘得“咚咚”響還不解氣,還氣呼呼地跺腳!
恨不得將地板當臭男人的胸膛跺!
~
十日後,在白雪紛飛裡,趙家的車隊駛離了西北,快速奔向京城。
趙玉珠與娘親坐在打頭的豪華馬車裡,後麵十幾輛普通馬車分彆裝載著行禮和一些願意跟進京的仆人。爹爹和哥哥不喜歡坐車,兩人策馬走在馬車前頭,還有幾十個護衛,分成兩隊一左一右守護著車隊。
一路上,趙玉珠時不時興奮地勾開窗簾,欣賞著沿途風景。不過,肅殺的冬日,風景有限,大多是冰雪覆蓋下光禿禿的樹枝和枯黃的小草,偶爾遇上兩三株紅梅,極其幸運才能聽見鳥兒悅耳地唱歌。
臨近京城,夕陽西下,尋了一家沿途客棧落腳。
不想,一家四口正和和樂樂在一樓大堂用晚飯時,隔壁桌突然爆出一句——
“嗤,晉王算個屁,一個流浪在外的皇子也妄想跟咱們恭王殿下爭?儲君之位肯定是咱們恭王殿下的!”
如此不敬的言辭,讓趙玉珠忍不住偏頭望去,就見一個肥頭大耳的白胖子,在那裡拍著桌子唾沫橫飛。
另一個瘦高個一邊笑著敬酒,一邊恭維白胖子:“誰說不是呢,晉王哪有本事跟咱們恭王殿下爭奪啊,旁的不說,上有貴妃娘娘得寵,旁有恭王妃娘家得力,下有頗得聖寵的皇長孫……晉王拍馬也比不上啊!”
趙靖(趙玉珠大哥)聽了這些大話,不屑地一嗤。
趙玉珠很快收回視線,那兩個大放厥詞的男人她上一世認識,白胖子是恭王妃娘家大哥,瘦高個是恭王妃娘家表哥,都是不學無術、心術不正,仗著恭王的勢力橫行霸道的主。
趙玉珠懶得搭理他們。
但另一桌卻有個硬漢懟了上去:“兄台此言差矣,貴妃娘娘哪能與元後相提並論?一個正妻,一個……妾。再說說恭王妃娘家,不過是世襲罔替的國公府,名頭好聽,手中卻沒甚實權,哪裡比得上未來晉王妃的娘家?軍權在握不說,女婿還即將成為兵部尚書,一家子實權!”
一個空有名頭,一個一家子實權,高下立現。
這話簡直掀了白胖子和瘦高個的逆鱗,惱羞成怒,立馬吼了回去:“你懂個屁!”
一言不合,白胖子和瘦高個就衝上去掀桌子,揍人!帶來的四五個小廝也擼起袖子,風風火火衝了上去幫忙!
一時間,一群人圍攻一個人,大堂打鬥聲不絕。
趙靖皺眉,生怕硬漢寡不敵眾,會吃虧,趙靖怒拍桌子,起身就要衝上去幫忙。
不想,那個硬漢功夫了得,以寡敵眾還占據了上風,打得白胖子和瘦高個滿地找牙。
一場鬨劇,最終以白胖子和瘦高個捂著揍腫的臉,落荒而逃而落幕。
趙振山和顧茵茵對視一眼,光眼前風波便能看出,晉王要登上那個位置,在隆武帝膝下嬌養長大的恭王第一個不服。
奪嫡之戰,怕是要在一王之間打響了。
趙玉珠微微抿唇,上一世,薛妖的皇子身份一直隱藏著,以異姓王的名頭幫襯著恭王鬥朱壽(原太子),兩人是至交好友。眼下原太子已經被廢黜,薛妖的皇子身份也提前暴露了……
薛妖和恭王之間竟是關係惡劣,要鬥上了麼?
在自己的乾預下,兩世變化還真是大啊。趙玉珠低頭,默默吃飯。
~
休整一夜,次日一早,趙玉珠一家子繼續趕路,夕陽西下時距離京城城門還有兩公裡。
“城門即將下鑰,咱們怕是趕不上了,今夜很可能得留宿在馬車上。”趙振山騎在馬背上,撩開窗簾,朝馬車裡的妻女道。
冰天雪地的,沒有溫暖的客棧,留宿在馬車裡,雖說有火盆,到底沒有床榻可睡,毫無疑問今夜不好過啊。
好在顧茵茵和趙玉珠都不是嬌氣的人,紛紛點頭,表示趕不上留宿馬車也行。
果然,緊趕慢趕,車隊抵達時,城門還是下鑰了。
“喂,守城的,你們可知老子是誰嗎?睜大你們的狗眼看看,老子可是恭王殿下的大舅子!快給老子開門!”白胖子騎在馬背上,瞪眼朝城樓上的士兵嘶吼。
守城將領出來了,站在城樓上放話:“憑你是誰,下了鑰,天王老子來了也不許進!”
白胖子氣得夠嗆,罵罵咧咧的。
趙振山不是個仗勢欺人的,遠遠聽見下鑰了,直接下令去一旁生火,熬過了今夜,明日清晨再進城。
趙玉珠和顧茵茵沒有異議。
不多時,城門裡頭有人喊話:“潘將軍,我等有要務出城,速速打開城門放行。”
聲音很熟,趙玉珠聽著像是陳南的聲音。
錦衣衛出城辦事,誰敢阻攔?
果然,不一會,城門轟隆隆開了,策馬出來一隊錦衣衛,打頭的正是陳南。薛妖成了晉王後,作為第一心腹的陳南也水漲船高,直接接替了錦衣衛指揮使的位置,成為了全國錦衣衛一把手。
如今的陳南當真威風凜凜,一身玄色飛魚服,在高高馬背上腰背挺直,走哪都是眾人忌憚的存在。
可謂是威風八麵。
可這樣威風的人物,策馬出了城門後,居然直接跳下馬背,在白胖子和瘦高個的注目下,徑直來到趙玉珠一家人的火堆旁,朝趙玉珠一家子彎腰,畢恭畢敬地說話。
“趙大將軍,趙三小姐,在下奉晉王殿下之命,迎接你們入城。在下來遲,還望恕罪。”
趙玉珠一愣,所以,先頭陳南嘴裡的“有要務出城”,指的是迎接他們一家子?
就這樣,在錦衣衛的列隊護送下,趙玉珠一家子上了馬車,直接順順利利入了城。
“哎,城門都開了,就讓我們也進了唄……”白胖子和瘦高個見狀,紛紛打馬要跟進城門,卻被錦衣衛一把攔在了城門外。
陳南掃了他倆一眼,旋即向守城將領冷冷吩咐:“該怎麼辦,自己知道吧。”
下一刻,守城將領帶兵將白胖子和瘦高個轟了出去,城門轟隆隆又吊了起來。
氣得白胖子和瘦高個跺腳直罵人。
這回,他倆可算是看明白,家裡空有國公爵位,卻沒實權是何滋味了!
平常不顯,一遇上手中有實權的,立馬高下立分。
瞧瞧,晉王殿下那個權勢滔天,旁的不說,光是手下的錦衣衛就夠豪橫的了!
跟晉王殿下一比,恭王還真是不夠瞧,名頭丟出去,守城將領都不怕!
他娘的!
白胖子和瘦高個在城門外氣得想錘人時,趙玉珠的馬車進了城門,很快也被逼停了。
“晉王殿下駕到。”
“參見晉王殿下。”
馬車外,烏壓壓跪了一地,從錦衣衛到趙家的護衛,齊刷刷全跪下請安。
趙振山和趙靖沒跪下,也彎腰拱手行禮。
如今的薛妖,排場就是大,氣勢就是足!
要說現場還有誰敢跟薛妖叫板的,也就唯有一個趙玉珠了。
馬車裡的趙玉珠,聽見“晉王殿下”四個字,就嘟了嘴,待窗簾撩起,傳進一聲溫柔至極的“珠珠”,少女立馬偏過頭去翻了個小白眼。
她可沒忘記,一個月前,臭薛妖還誆騙了她不少眼淚呢。
哼,今夜,才不要搭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