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這傻男人不會真心將晉王當兄弟,連江山都拱手相讓,不願與之為敵吧?
恭王妃心慌地抬眸,就見恭王眼底迸發出欣賞之意,黝黑眼珠亮如星辰。
她心頭咯噔一下,完了,恭王自小就極會念書,若非身為皇子不能參加科舉,狀元郎非他莫屬。可也正因此,聖賢書讀多了,把人給讀傻了,一心信奉聖人的君子之道,不爭不搶安分守己。
曾經朱壽是太子時,恭王安安分分一絲針對之心都無。
如今,晉王崛起,傳言要成為下一任儲君了,恭王依舊沒有爭奪之心。
恭王妃簡直想扇死這個傻男人!
有大好江山不要,一心成全兄弟情,腦子進水了嗎?
“晚晚,我已經想好了,待晉王……來日坐上那個寶座後,我帶你去周遊列國,一輩子遊山玩水,瀟灑肆意過一生。”恭王突然笑道。
恭王妃:……
滾,她才不要傻子似的一輩子遊山玩水,她要高坐鳳座,她要母儀天下,她要至高無上的權勢!
可這些話嘶吼得再凶,她也隻敢腹誹而已,一旦恭王含笑低頭看過來,她立馬綻放笑容:“好,你走哪,我陪你到哪。”聲音溫柔得簡直能滴出水來。
女人藏在衣袖下的手指,卻死死掐進了掌心。
當日回娘家奔喪時,恭王妃忍不住又向爹娘抱怨:“恭王那人真是沒點上進心,為了點莫名其妙的兄弟情誼,居然要把金鑾殿那個寶座拱手讓給晉王。晉王對咱們家的態度,那日除夕夜宴也都瞧見了,一言不合就讓錦衣衛來查!”
裕國公沉默不言。
裕國公夫人則與恭王妃一樣急吼吼的:“拱手相讓?這怎麼成?咱們府上要權沒權,要錢沒錢,早成了個空架子,就等著恭王上位,咱們好借光往上走走呢!”
譬如給自家兒子安排個位高權重的肥差,譬如借著皇後外戚身份收受賄賂,斂斂財。
裕國公爺聽見老妻這話就煩,不悅地起身走人。
裕國公夫人見了嘴角一癟,死老頭子清高個屁,一輩子除了吃祖上世襲下來的爵位,他就是個昏庸無能之輩!文不成武不就的,連帶著兒子也與他一樣窩囊,要不堂堂一個世襲罔替的國公府能落敗成了空架子?
不指望著恭王女婿翻身,還有彆的捷徑可走?
女婿是他們的唯一翻身稻草啊!
老頭子走後,裕國公夫人愈發心頭活泛起來,紅唇貼近恭王妃耳朵:“女兒,要不這樣,你試圖破壞掉恭王和晉王的兄弟情,指不定感情破裂、爭鋒相對了,就能激起恭王殿下的爭鬥之心了。”
“破壞他倆的感情,談何容易?”恭王就是一根筋似的人,認定了的好兄弟,輕易變不了。恭王妃一臉愁苦。
裕國公夫人恨鐵不成鋼地一指頭戳向女兒額頭:“這有何難?男人除了殺父之仇,最恨什麼?”
恭王妃眨眨眼,奪妻之恨?
“娘,這怎麼行?”
“有什麼不行,又不是真讓你從了晉王,隻需讓恭王誤會晉王意圖染指你,便大功告成。”
是個男人,就容忍不了好兄弟蓄謀染指自己深愛的妻子啊。
彆說恭王和晉王隻是短短幾個月的情分,便是二十年的情分也得斷,也得反目成仇!
恭王妃聞言,垂下眼睫若有所思,對自己的姿色她是有信心的。
當夜,恭王妃在恭王身下親吻纏綿時,一連串誘-惑計劃忽地劃過心頭。
~
娘家嫂子下葬後,恭王妃登門鎮國大將軍府,為半個月前娘家嫂子絆腳之事,親自向趙玉珠致歉。
說是致歉,心高氣傲如恭王妃,哪裡有一絲認錯的真心?
不過是在恭王麵前賣個賢惠樣,帶上幾樣拿得出手的貴重禮物登門,往趙玉珠手裡一塞,再隨意說幾句貶低死去嫂子的話罷了。
趙玉珠上一世對恭王妃了解不多,隻知她是恭王心愛的王妃。上一世薛妖的皇子身份暴露得晚,太子倒台後,恭王成了唯一的繼承人,她娘家人便仗著恭王的權勢橫行霸道,壞事做儘。
這樣的恭王妃及其娘家人,在趙玉珠這兒自然是不討喜的,何況這一世宮宴初見雙方已起了齟齬。
趙玉珠含著客氣的淺笑,蔥白手指拎著茶蓋緩緩刮過沫子,一口一口細細品茶,完全沒有接話的意思。
恭王妃自說自話麵上尷尬至極,為著心頭的計劃,不得不苦苦隱忍。
趙玉珠雖然不屑搭理恭王妃,但知曉薛妖與恭王交好,這份一見如故的兄弟情兩世未變。想了想,還是讓丫鬟熱情地上了瓜果點心,都是近期禦賜之物,算是全了恭王妃的臉麵。
直到恭王妃自說自話說乾了嘴,臨近晚飯時分了,趙玉珠才瞅了眼窗外逐漸黯淡下來的天光,咦了一聲:“不知不覺這麼晚了?霞光都要散了。”
大丫鬟綠鷺會意,忙在一旁笑道:“可不,這會子大將軍和少爺怕是都回府了,再過一小會,就該傳晚飯了。”
一般人家,提及吃飯這樣的話題便是委婉地下逐客令了,稍微識趣點的客人就該自覺地起身告辭。
恭王妃聞言,玉白小手置於腹間,揉一揉:“還真有點餓了,聽聞妹妹一家子是從西北來的,本王妃還從未吃過西北口味的飯菜呢,今日倒是有幸得以一見了。”
趙玉珠:……
這是要賴在這用晚膳?
恭王妃臉皮是有多厚啊,才會掠過主人家的逐客之意,自討沒趣要留下用飯?
綠鷺也暗暗抽了抽眼角,這般不識趣的客人著實少見。
而這番話恰被前來的顧茵茵聽見了,對方到底是恭王妃,崇高的身份在那擺著,自家小女兒嫁過去與她可是親妯娌,麵上關係不宜搞得太僵。
何況,晉王和恭王兄弟情深,兩家的王妃也得麵上過得去才成。
思及此,顧茵茵笑著跨進堂屋,熱情地邀請恭王妃前往上房用飯。
“傅姐姐,你幾時到的?”一跨入上房,意外瞧見傅綠櫻,趙玉珠高興得奔了過去,挽住傅綠櫻手臂就熱情地撒嬌。
這份熱情,與先前對待恭王妃的冷淡形成鮮明對比。
直接讓恭王妃眼角抽了抽。
“這是恭王妃,這是我家大兒子的未婚妻,傅姑娘。”顧茵茵身為當家主母,熱情周到地給初次見麵的雙方介紹。
傅綠櫻聞言鬆開趙玉珠小手,嘴角染笑,麵朝恭王妃恭恭敬敬行了一個屈膝禮。久經生意場的傅綠櫻,接人待物方麵是出類拔萃的,大方得體,絕對讓人挑不出丁點錯來。
恭王妃見了,卻不動聲色地癟了癟嘴。
無它,早就聽聞鎮國大將軍膝下的獨子,與個商賈之女定了親。商女?嗬,這樣下賤的身份哪裡配和她堂堂一國王妃搭話?
恭王妃心底鄙視,麵上倒是不顯,但傅綠櫻是什麼人啊,連薛妖都要讚歎的人精,能窺探不出恭王妃內裡真正的情緒?
人精就是人精,哪怕在傅綠櫻心底已把恭王妃撥去了“不虛真心對待”的陣營,麵上的笑容依舊毫無變化地熱情,讓任何人都能舒坦那種。
這樣大方得體的傅綠櫻,顧茵茵是非常滿意的,木疙瘩兒子有了這樣的賢內助,往後的日子不愁滋潤。
有恭王妃這樣的外客在,這頓晚飯是擺在裝潢豪華的花廳吃的,趙振山、趙靖、傅綠櫻以及趙玉珠母女一家子陪坐。
恭王妃的目光卻有意無意瞥向門外好幾次,似在期盼誰的到來。
她的異樣,哪裡逃得過傅綠櫻的火眼金睛?
傅綠櫻稍稍一分析,便猜出恭王妃是在期盼偶遇誰了。該來吃飯的主子都來了,除卻還未成親、偶爾登門探望的晉王外,再尋不出第二個人選。
可恭王妃是恭王的妻子,她期待偶遇晉王作甚?
太過古怪!
自此,傅綠櫻多留了個心眼,自家即將登頂的“妹婿”可是寶貝疙瘩,絕不能被任何**害。
用罷晚膳,恭王妃又朝顧茵茵笑道:“這座宅院是父皇賞賜下來的吧?占地極廣,聽聞後院還聳立了一座紅梅山?”一般人家的後院立著一座假山就了不起了,何曾有過挺拔俊秀的真正山峰?
恭王妃一副想去見識的架勢。
趙玉珠險些翻了白眼,這樣死賴著不肯走的客人,著實討人厭。
看在恭王麵子上,又做不出硬趕他家王妃出府的事,趙玉珠便在娘親的安排下,淡笑著陪恭王妃往後院行去。
~
在隆武帝的有意栽培下,吏部歸了薛妖,平日裡事務再繁忙,每逢五、十的日子,都會抽空去趟鎮國大將軍府,陪同趙玉珠一家子用晚膳的。
今兒又逢了“五”,正月二十五。
偏生前幾日吏部炸出件大事,吏部尚書被人彈劾賣官鬻爵。
吏部是什麼地方,掌管整個大寧國朝廷官員升遷的地方,身為吏部一把手的尚書,卻帶頭賣官鬻爵,靠著賄賂提拔上來的官員能用?
薛妖一接到實名舉報,連夜調派錦衣衛查抄,抓了吏部尚書去詔獄。
錦衣衛指揮使陳南親自審問,薛妖旁聽。
幾個日夜審下來,吐出不少沒有真才實學,靠著賄賂才被破格提拔的官員,好幾個還位高權重。
嗬,薛妖直接將名單交給陳南,讓他帶著錦衣衛一一前去抓捕歸案。
辦完這些,一看漏刻,居然已經錯過了飯點。好在身邊的小廝得用,早早就往鎮國大將軍府遞了消息,說今夜趕不上晚飯了,讓趙玉珠等人自便。
薛妖一騎快馬趕到將軍府,大門口的燈籠已經亮起,兩團光暈混著尚未落儘的天光一起照亮大門口的石階。
才繞過影壁,就見一個早就候在此處的小丫鬟上前行禮道:“晉王殿下,三小姐正陪著恭王妃在逛後花園。”
言下之意,請晉王自便,繞開後花園便成。
薛妖先是點點頭,走開兩步又隱約察覺不對勁,回頭仔細瞅了那小丫鬟一眼:“你是傅姑娘身邊的?”
這個小丫鬟正是傅綠櫻身邊的得力大丫鬟,聞言點了點頭。
薛妖心頭有了計較,傅綠櫻今日剛從西北抵達京城,就做出這番舉動,想來人精的她又瞧出了什麼不妥。既然與恭王妃有關,避開便是。
不想,正在這時,趙玉珠恰好送恭王妃出府,從不遠處的小徑走將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