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這時,五官敏銳的薛妖眼睫抬起,瞥見了二十步之遙的傅綠櫻。
趙玉珠正像隻小白兔似的,裹在薛妖寬寬大大的大氅裡,唯有一顆小腦袋露在外頭。察覺出男人的異樣,順著薛妖目光轉動小腦袋,然後就望見——
空空如也的月洞門。
月洞門外,一個妙齡少女嫋娜的身影快步離去,走得有些急。
隻一眼,趙玉珠就識彆出那少女是誰了,下意識大喊出聲:“傅姐姐!”聲音又甜又糯,穿梭夜空而去。
走遠了的傅綠櫻腳步一頓,夜風吹起她烏黑發絲,她用手輕輕壓住,轉過身去,就見月洞門裡的趙玉珠已出了薛妖大氅,正歡笑著朝她招手。
一旁的晉王雖然沒笑,但傅綠櫻瞧得出來,不是一副被打擾了不悅的神情,相反,似乎在鼓勵她返回。
最後,不僅三人聚在了一塊,還讓丫鬟去前院喚來了趙靖。
四人歡聚在趙玉珠的小院,還歡快地燃起了篝火。
顧茵茵得知,笑著吩咐小廚房提供了時興瓜果和點心,還送了一桶小魚和幾壺果子酒過去助興。趙玉珠笑著前往上房邀請爹娘一塊相聚,顧茵茵和趙振山紛紛擺手笑:“年輕人的聚會,咱們兩個中年人就不參與了。你們四個自己鬨就成。”
趙玉珠哪能答應?
在她一番撒嬌拖拽下,爹娘拗不過也去了,給麵子地待了小半個時辰就溜了。
最後,圍在篝火旁烤魚的隻剩下薛妖、趙玉珠和趙靖、傅綠櫻這兩對戀人。
四個熱情如火的年輕人,彼此熟悉,絲毫不拘束。
薛妖想起什麼,手指一邊熟練地往木簽子上穿魚,一邊正色問傅綠櫻:“傅姑娘,今日下午恭王妃是怎麼回事?”
傅綠櫻正依偎在趙靖肩頭,兩人共烤一條大魚呢,聞言,思忖一下,將觀察到的不尋常之處說了一遍。
譬如一屋子人坐下用晚膳時,恭王妃好幾次張望門口。
又譬如登上後院的紅梅山頂時,恭王妃舉目眺望的並非四周風景,而是執著於後院的各處入口。
種種跡象表明,恭王妃在等人。
等誰呢?
“直到晉王殿下您來了,我瞥見恭王妃眼神陡然一亮。”
正窩在薛妖懷裡撒嬌嬌的趙玉珠:……
合著,恭王妃搶男人搶到她這個正主跟前來了?
說實話,今日下午恭王妃的表現,趙玉珠也琢磨出不大對勁,但怎麼猜,也沒往薛妖身上扯。
眼下,圍著篝火,聽了傅綠櫻一席分析,趙玉珠心底震驚極了。
“恭王妃惦記我的彥之哥哥?這怎麼可能呢?”趙玉珠瞪大黑白分明的眼珠,一臉的疑惑,“聽聞恭王妃和恭王很是恩愛啊?”
一個有夫之婦,又備受丈夫寵愛,有必要冒風險紅杏出牆,不知廉恥地惦記彆人未婚夫麼?
“這一點,也正是我的存疑之處。”傅綠櫻轉著黑眼珠,解釋道。
薛妖點點頭,將串好的魚遞給趙玉珠,撩起銅盆裡的清水淨手,朝傅綠櫻吩咐道:“傅姑娘,這陣子麻煩你多替本王盯著點恭王妃,有任何異常及時來報。人手不夠,可隨時拿令牌去錦衣衛找陳南調人。”
說罷,薛妖從懷裡掏出一個令牌,隔了熊熊篝火,拋了過去。
趙靖長臂一伸接了,轉交傅綠櫻手裡。
傅綠櫻捧著令牌,眼神一下子亮了!
她知道這個令牌意味著什麼,旁的不說,至少晉王如今對她是非常認可,並給予充分信任的!
“好,包在我身上!”傅綠櫻雙眸晶亮,豪氣地打包票。
傅綠櫻憑借自身的能乾得了晉王賞識,讓趙靖與有榮焉,目光灼熱地瞅著心愛姑娘的側臉,忍不住撩開她發絲親了一口。
趙玉珠窩在薛妖懷裡,玉頰貼在男人暖呼呼的胸口,實在不解:“恭王妃到底要作甚?”
“拭目以待。”薛妖一手烤魚,一手撫摸趙玉珠柔軟絲滑的秀發,給她一劑定心丸,“區區一個恭王妃而已,無論她謀劃什麼,都不足為懼。”
恭王妃不是什麼聰明人,與尋常政敵比起來差太遠。
何況,一萬個恭王妃也乾不過一個精明的傅綠櫻,薛妖不屑放心上。
一刻鐘後,魚烤好了,魚香四溢。
刷上辣醬,趙玉珠迫不及待咬一口,可紅唇都湊過去了,它卻突然飛了。
飛到薛妖唇邊,他先咬了一口。
趙玉珠:……
她知道,這臭男人毛病又犯了。
果然,薛妖咬了一大口,又將那個缺口遞到她唇邊,就喜歡這樣與她共吃。
趙玉珠嘟嘟嘴,不咬。
“又嫌棄我?”火光跳動中,薛妖咬著魚塊貼上少女耳畔,語氣幽幽。
趙玉珠嘟著紅唇,偏頭對上男人英俊的臉,視線緩緩下移,最終落在男人兩瓣紅唇之間的魚塊上……
下一刻,少女跪在男人大腿上往高處竄了竄,然後雙手摁住男人肩頭,湊上唇去,就咬上了男人唇瓣間的魚塊。
少女發絲拂上男人麵頰。
薛妖一怔。
腦海裡瞬間浮現離開西北那夜,他對她“以嘴渡魚”,兩人猶如二龍戲珠般,久久戲著一塊小小魚塊的畫麵。
少女溫熱的粉舌撩過他唇瓣,薛妖一喜,他的珠珠在情趣方麵越來越會了。
很快,五指穿過她發絲,緊緊扣住她後腦勺,他的唇舌和貝齒開始反攻,說是兩人搶魚吃也行,說是借機親吻也對,亦或是兩者皆有。
火光跳躍在兩人臉上,他和她雙雙闔上眼睫,呼吸著彼此的呼吸,沉浸在對方給的激情裡……
篝火那頭的趙靖,隔著火光見晉王和妹妹已經吻上了,他也抑製不住了,捏住傅綠櫻下巴,就親了下去。
親著親著,篝火旁就隻剩下了他們一對。
薛妖情到濃處,直接抱了趙玉珠回房,闔上門,拉上窗簾,就把少女往拔步床上壓。
紫色鈴鐺很快搖響,或緩或急,讓趙玉珠鬢間秀發都濕漉漉了起來。
~
後來,隔三差五,恭王妃必與趙玉珠會麵一次,不是主動登門拜訪,便是邀約趙玉珠去西山踏雪尋梅,去京郊閒逛,抑或一同去哪個皇親國戚府上赴宴。
依著趙玉珠的性子,心底不喜恭王妃,是絕對不願與之過分接近的。
可耐不住心頭的好奇,好奇恭王妃最終的目的,遂,趙玉珠一次次耐著性子與她相處。
當然,每次與之出行,趙玉珠都不忘邀約傅綠櫻同行。
無論恭王妃樂意不樂意。
都是三人行。
一日,恭王妃忍不住酸了商女傅綠櫻一把:“傅姑娘,聽聞你在戰亂中失去了雙親,孤零零一人背井離鄉,在京城討生活也是不容易。恰好過兩日我表哥的脂粉鋪子開張,不如我推薦你過去幫忙?”
長得漂亮,當個試用胭脂的站台女倒是不錯。
趙玉珠:……
寒磣誰呢?
以為她嫂子也如尋常孤女般,孤苦伶仃,似浮萍毫無根基?
傅綠櫻聞言倒是不惱,笑問:“不知恭王妃表哥的鋪子開在哪?”
恭王妃笑得自信:“在繁華的金銀街,鋪子名還是我家王爺琢磨出來的,《半遮麵》。”
傅綠櫻笑道:“好,開張那日,我去給您表哥……”
恭王妃聞言,以為傅綠櫻答應去幫忙了,得意地掃了麵色淡淡的趙玉珠一眼。
傅綠櫻笑著繼續:“我去給您表哥添點彩頭,鋪子裡的胭脂水粉全部打包買下,來個開門紅!”
恭王妃笑意瞬間凝固。
全、全部……打包買下?
這、這是有多豪氣啊?
恭王妃麵上那個精彩啊,看得趙玉珠嘴角癟了癟。
傅綠櫻似乎意猶未儘,繼續與恭王妃閒聊:“恰巧,民女也在隔壁的鐘鼓樓大街盤下了一家酒樓,三個月後開業,屆時還望恭王妃賞臉光臨。”
恭王妃:……
真是財大氣粗啊!鐘鼓樓大街啊,那可是寸土寸金的京城最最繁華的地帶了,尋常狹窄的鋪麵租金都昂貴到令人仰視,更甭提大型酒樓了。
虧她之前還酸她要給自家表哥當站台女呢。
一時,尷尬得麵皮發僵。
恭王妃的尷尬樣,讓趙玉珠禁不住用帕子壓嘴偷笑,開口說話之前,也不派人去打聽打聽她嫂子在西北商場是何等人物,富可敵城,便是將恭王府及其娘家的所有財產全部變賣,也及不上人家的零頭。
就這樣,也好意思高高在上來施舍?
都不知恭王妃腦子裡裝的是甚,漿糊麼?
一眨眼,三個月過去了。
傅綠櫻在京城的繁華地帶盤下的大型酒樓,豪華裝潢過後,五月初開業。
京城的商業圈,各個老板都是人精,稍微一打聽,誰不知道傅綠櫻背後站著權勢滔天的鎮國大將軍府?
若是尋常商人開酒樓,當地的地頭蛇鐵定要上門找找茬,收收保護費什麼的,麵對靠山如此雄厚的傅綠櫻,那些地頭蛇們也膽怯地一個個縮了起來,一點幺蛾子都不敢撲騰。
不僅如此,不少皇親國戚和高官家眷,為了攀上趙玉珠這個炙手可熱的未來晉王妃,開業那日,全都上趕著來捧場。
那個熱鬨哦,五層的大酒樓,直接座無虛席。
來得遲些的官家女眷,都沒地坐,紛紛在後園三五成群,拿著團扇一邊扇一邊閒聊,一邊排著號等桌位。
這日,恭王妃酸著去捧了場,離開後倒是興奮起來了。
一回王府,就被恭王摟在懷裡求歡。
恭王妃卻嬌嬌地推開恭王笑:“王爺,方才妾身去參加酒樓的開業慶典了,那個人山人海,擠得妾身冒了一身的汗。”
臭汗難聞,得洗過方能伺候他了。
恭王聞言,好奇:“一個酒樓的開業慶典罷了,也值得你去擠?”
等的就是這句話,恭王妃笑著坐在男人大腿上:“那家酒樓可不是尋常人開的,是趙玉珠未來的嫂子開的,妾身能不去捧場嗎?便是看在晉王殿下的麵子上,妾身也不能不去啊。”
恭王略有耳聞,傳言晉王很器重那個叫傅綠櫻的商女,各種撐場子。
“確實器重,方才晉王還露了臉呢。”恭王妃補了一刀。
明知晉王是給趙玉珠麵子,陪同趙玉珠去的,卻故意將晉王與傅綠櫻捆綁在一起,給恭王一個傅綠櫻是晉王手下的錯覺。
手下?
如此,將來在傅綠櫻的酒樓裡出了什麼茬子,譬如她被晉王“圖謀不軌”,落入恭王眼底,那就是晉王夥同傅綠櫻一塊乾的。
抱著這個信念,此後的一個月,恭王妃隔三差五就要呼朋引友上傅綠櫻的酒樓吃一頓。回到府裡,就一次次提及晉王時常去酒樓用餐之事,哪怕晉王沒去,她也瞎編說去了。
總之,聽在恭王耳裡,就是他的王妃總能在酒樓裡偶遇上晉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