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嚴以為自己產生了幻覺,聽錯了。
可是阿緣從來沒有表情的臉上,竟然浮現出了笑意。他的嘴唇彎起,眉毛和眼睛通通都彎了起來。
「兄長大人的願望,是成為這個國家第一的武士嗎?」
明明從來沒有說過話,卻說出了異常流暢的話語。
穿著粗布衣裳的阿緣,站在屋簷下麵,對著阿嚴說。
“那麼我就成為這個國家第二的武士好了。”
……
在說什麼胡話。
比起對方會講話這件事情,更讓阿嚴感到荒謬不堪的則是阿緣所講的話的內容。
成為這個國家第二的武士?
阿嚴覺得這不可能。
阿嚴覺得,阿緣什麼都做不到。
如果他做得到的話,就不會被關在那隻有三疊大小的房間裡整整七年。
在阿嚴看來,對方的話語就如同脆弱的肥皂泡,隨時隨地會被可怕的現實一把戳破。
“不要再講了。快點回房間裡去,你會被曬傷的。”
阿緣的眼睛很大,但是沒有什麼神采。
可是這一次,那雙眼睛裡麵卻盛滿了東西。
他的眼睛在發光。
好不可思議……
他怎麼了?
阿嚴覺得阿緣變得好奇怪。
但是後來,他發現在說出了那樣的願望之後的阿緣什麼都沒做。他依然是那個隻會依偎在母親左側,隻會和他玩遊戲(而且怎麼玩都玩不好)的笨拙的小孩子。
這個時候稍微有一點點生氣。
阿嚴想,既然做不到,為什麼要那麼輕輕鬆鬆地說出那樣的話來呢?
可是下一秒他又給了自己一個輕輕的巴掌。
因為一直被關在那麼狹窄的地方,對外麵的世界什麼都不知道,才會說出那樣子的話來的。而且一想到對方十歲就要被送到寺廟裡去修行,永遠地離開這個家,他心裡的可憐之情又湧起淹沒了那小小的憤怒。
……
對於阿緣能夠說話這件事情,母親隻是微微一笑。因為紫夫人一旦說話,就會立馬咳嗽起來,越咳越厲害,甚至咳出血來。
父親那一方的態度實在是太讓人難受了。
兄弟倆的父親,繼國曠一,在聽說從來不說話的次子會說話了以後,也沒有因此展露絲毫的笑顏。這個戰國時代最標準的武士並沒有對看起來沒有用處的次子表現出任何興趣,他的任務,隻是負責把對方養到十歲然後送到寺廟裡去而已。
本來七年之前,在那個臉上長了斑紋的孩子出生的那個日子裡就應該把他掐死在產婆手裡才對。
之所以會留到今天完全是因為紫夫人不顧剛剛生產的身體而勃然大怒才護住了這一條小小的生命。
阿嚴隻覺得父親真的毫無同情心。
因為阿緣真的很可憐。
他還記得,上一次,在他把自己的玩具送給對方而被繼國曠一發現之後,阿嚴被他狠狠懲罰了一頓。
「不要對那種不邪之物產生同情。」
這個時代,雙生子一直被認為是不詳的證明。
……明明不是這樣的。
阿嚴想。
隻要腦子稍微靈清一點的人就會知道這根本不可能。
你見哪家人家因為生了一對雙子而遭遇災禍嗎?
沒有。
人們所不能抵抗的東西隻有天災**。而人類因為敵不過這樣不可預見,不能克服的災禍,因而把這一切怪罪到「人」這一因素上去,似乎能夠保證自己的心情會比原來好受一點。
想不明白。
大人們的世界真是讓人難以理解。
……
阿緣出來的次數越來越多了,他再也不一個人躲在那間照不到陽光的小房間裡了。
原來他不會被曬傷。意識到這一點的阿嚴稍微鬆了口氣。
在他心中,阿緣就是弱小,就是需要被關注,需要被保護的弱小的存在。
父親派了自己信任的下部來教導他練習刀術。部下遞給他一把木刀,而自己則拿了一把袋竹刀。使用袋竹刀時對人造成的打擊比木刀要小,但是,拿了木刀的阿嚴根本就打不到父親的部下。
和繼國曠一一起許久的部下輕輕鬆鬆地擊敗了阿嚴。
無論阿嚴怎樣攻擊,他都無法打到對方。
阿嚴的手太小,目前的身體也太嬌小,他的速度太慢,力道也太小,根本就不能與出入戰場的父親的部下相提並論。
部下笑著說:“請不要著急,阿嚴大人在同齡人之間已經是很厲害的存在了,其他家的孩子到現在說不定連刀都拿不穩。”
雖然是這麼說了,但是阿嚴心中還是充滿了羞愧。
他努力練習了那麼久,卻連對方的身體都碰不到。木刀那麼長,可他愣是碰不到部下的身體。
什麼時候才能長大啊?
什麼時候才能擁有厚重的雙手與瘦長的身軀呢?
隻能等待。
阿嚴覺得,隻要自己繼續努力練習,一定能夠成為像父親大人那樣偉大的武士。
他很聰明。
所以這個過程會縮短。
阿緣站在一旁看著他。
“我,可以試一下嗎?”
他頭一次提出自己的要求。
作者有話要說: ※提一下,日輪所擁有的繼國緣一的記憶碎片是片段的,他現在還不知道嚴勝變成了鬼,也不知道無慘長什麼樣子。
※阿嚴的轉折點是這一天,阿緣的轉折點是笛子。嗨,屆不到真的好痛苦。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6473776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