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勝】
新的一天。
真的會有新的一天嗎?
日漸發酵、日漸膨脹的那顆嫉妒之心,已經強烈到其餘人都看的出來了。
唯有你不懂。
緣一。
連鬼都能直白地表達自己的情感, 隻有我如同附骨之疽一樣沉入深淵, 被黑暗淹沒。
……
繼國嚴勝無法想明白。
隨著劍術的愈發高超, 呼吸法被更熟練地使用,出現在世界上的鬼都被他們很快地殺死。
鬼越來越少了。也就是說,能夠獲得幸福的人越來越多了。
可是就在這個時候,嚴勝開始擔憂起某件事。
那就是呼吸法的傳承。
不像煉獄一家的傳承法,大多數的劍士都是孤家寡人,少有婚配。而繼國緣一他,更是從來沒有和任何女性有過接近夫妻之間的親近。
難道日之呼吸就要消失嗎?
嚴勝他雖然已經拋妻棄子,但是他打聽過了, 綃子並沒有改嫁, 仍然呆在繼國家。他花了一夜時間選出來的旁係的繼承人也並沒有強奪什麼,反而是輔佐鬆勝如何去當一個大家族的家主。
因此,嚴勝甚至覺得,他還有回轉的餘地。
鬆勝他今年連八歲都沒到,身體骨架尚未定型, 若是這個時候再撿起刀倒也不是不可以……
雖然這樣子顯得他很敗類, 但是的確是可行的。
但是緣一呢?
沒有人會他的呼吸法,他也不收繼子, 也沒有兒女, 他那絕無僅有、舉世無雙的呼吸法究竟要怎麼傳遞給下一代?
難道說就此湮滅於人世間嗎?
於是嚴勝和緣一談起呼吸法的傳承問題,他憂慮著,並向緣一求得他的答複。
然而, 緣一給出了驚人的答複。
“無需多慮。”一直以來,很少有感情波動的弟弟,露出了叫人厭惡的、輕輕鬆鬆地笑容。可是那種笑容並沒有讓嚴勝感到輕飄飄,反而是沉重如山。
望著遠方青翠的黛山,對方的視線描摹過無限的山巒。
“我們終究是人,不是神,無法掌控未來。”
“你我隻需順其自然,等待人生落幕的那天到來即可。”
“呼吸法這種東西並非是永恒的,未來的人們,甚至是現在,在我們不知道的地方,就有天才研製出更加強大精妙的方法。同樣的,天賦超越我們都孩童說不定現在就誕生在某塊土地上。”
“所以不必苦惱於此事……”
“我們隻需靜靜等待。兄長,你不覺得這是一件令人非常愉快的事情嗎?”
流浪了十多年的弟弟,視野比自己要開闊得多。
嚴勝一瞬間跌落穀底,他作為一家之主的尊嚴的勢力,都化為塵土。
他這麼在意呼吸法的傳承,對方卻視消失如同雲煙散去般那麼的簡單。
當時他的表情很呆滯。
繼國嚴勝是不會輕易將想法表露出來的男人。
於是他最後隻留給緣一一個淡淡的“是麼?”
“我是這樣子想的。”原本凝望著遠方的緣一突然轉過了頭,“兄長的想法呢?我很想聽聽您的想法。”
(我的想法……)
嚴勝抬起頭,沉沉的褐紅色眼裡被一種陌生的東西所填滿。
“你知道嗎,我的想法?”
“我不知道。因而,我想聽兄長告訴我。”緣一的微笑漸漸淡去了,但是他的嘴角上,還掛著一點笑過的影子。
“我相信我們兩個人一定能夠相互理解的。”
嚴勝盯著緣一長達五秒,對方的眼神仍然坦坦蕩蕩,沒有絲毫的陰霾。
最終他落敗了,他低下頭,甕聲甕氣地來了一句“我不知道。”。
他是不會輕易將想法告知彆人的男人。
嚴勝有些氣呼呼地離開了。
他心焦氣躁,甚至在一次獵鬼行動中險些被鬼做殺。要不是同隊的水柱白鳥所救,他怕是要喪命於鬼之中。
水柱白鳥後來說:“嚴勝,你最近有些心不在焉的。”
的確是這樣。嚴勝也感覺到了。他隻好對同隊的人說了抱歉。在這段時間,他給隊友們造成了些許麻煩。
一向以沉穩著稱的炎柱——煉獄京壽郎開口問道:“是不是和緣一產生了一些摩擦呢?”
他們談話的時候緣一不在,所以沒什麼顧及。
嚴勝沒有回答,所以再遲鈍的人也意識到了。
“兄弟之間有矛盾的話還是及早解決比較好吧。而且你們是雙生子啊,隻要談過之後一定可以相互理解的吧。”白鳥給出了方案。
“我也認同。緣一他超遲鈍的,你不和他說的話他根本意識不到自己惹彆人不高興了。我上次跟他吵架,結果最後發現是我單方麵在吵架啊,搞得我可心酸了。虧我還一個人生了三天的悶氣。”霧一參與到了話題裡麵。
一聽到他居然和緣一吵過架,大家都好奇心立馬飛起來了。
大家一副“說來聽聽”的表情。
“乾嘛?又不是什麼大事……”霧一咳嗽了一聲,看了看嚴勝,又小聲地說:“當時在吹誰的哥哥更厲害些。”
“噫——”白鳥立馬接道,“肯定是嚴勝比較厲害。”
“聽客不要亂給我多嘴。”霧一用眼神威脅道。
“咦?嚴勝人呢?這麼大一個嚴勝剛才還在這裡——”霧一一看,繼國嚴勝那位子都空下來了。
剛才還在呢。
理壽郎說:“說是又要事所以提早離開了。在你說和緣一吵架那回事之前。”
霧一的表情變得很微妙。
因為嚴勝走了,所以他就開始放開膽子講了。
“我感覺嚴勝一點也不知道緣一一直狂吹他誒。”
“真的一點也不知道。”雷柱說,“所有人都知道了嚴勝都不會知道。”
水柱在雷柱後邊接了一句,“其實我覺得嚴勝對他弟弟有偏見。”
“畢竟是天才之中的天才嘛……嫉妒是正常的。反正我就超嫉妒他,嫉妒之餘又覺得他活得好累。”霧一托著下巴,同一種懷念的語氣說道:“我十一歲那年遇見緣一——那個時候他七歲,他顯得很呆,但是那個時候就很喜歡說哥哥的事情了。現在也是。可是他為什麼不乾脆當著嚴勝的麵說啊,光對我們說有什麼用?嚴勝不知道,就沒有任何用啊。我最近覺得他們兩個人之間超級不對勁的。就像理壽郎說的那樣子有摩擦了,可是我覺得緣一他根本就沒有意識到這點誒。”霧一迷茫道。
“哎,白鳥,要不你跟他提一句?”
“為什麼要我!我才不要!萬一我被嚴勝惱羞成怒殺掉了怎麼辦!”白鳥一下子瞪直了眼睛,“你和緣一感情最好,你去!”
“糙漢子不會講話,你講話好聽,你去。”霧一堅持道。
兩個人角力了好一會兒。
白鳥落下陣來,“行,行,我去就我去。”
半個時辰以後——
白鳥哭喪著臉回來了。
“結果怎麼樣?”
“看他的臉色就覺得超級糟糕誒。”
“怎麼了?”一向沉默的岩柱詢問道。
白鳥一副見了鬼的表情,“雖然我覺得可能是我理解有問題,但按照緣一的話來翻譯的話,那就是:“我和兄長之間感情好的很呢完全沒摩擦去!”大概就是這樣的意思。”
霧一摩挲了一下自己的下巴,“完全沒有被討厭的自覺呢……”
“你也沒有哦。”白鳥小聲地來了一句。
提前離開的嚴勝並不知道其餘柱之間發生了什麼,他隻是一味沉浸於自己的苦惱之中。
但一直這樣也不是事,他便將自己無處安放的精力全部投入到練習當中。
他所衍生出的月之呼吸一共有六招配合的劍技。
一之型·「暗月·宵之宮」
二之型·「珠華弄月」
三之型·「厭忌月·銷蝕」
四之型·「行雲流月」
五之型·「月魄災渦」
六之型·「長夜孤月·無間」
而緣一的日之呼吸有十二招。他最近還在說,打算創造威力最大的第十三式。
連這個也比不過嗎?
嚴勝開始瘋狂練習,練習到手都要抽筋了,他才放下了手中的刀。
這樣的生活一共度過了半個月,他突然接到了噩耗。
岩柱死了。
並不是死於鬼的埋伏,他也沒有感染上什麼病,就是突然死去了。
他的家人說他前一秒還在和他們一起笑著聊天,但是下一秒就倒地死亡了。
岩柱的屍身被運到了鬼殺隊。
“內部器官全部枯竭老化了。”
“可他才二十五歲!”一個二十五歲的壯年男子,內部器官為何會老化到老年人的那種程度?
不得而知。
然而噩夢並沒有停下腳步,它接踵而來。
岩柱去世後的第三個月,雷柱也死了。
和岩柱一樣,沒有外傷,也沒有中毒。
但就是平白無故地死了,身體內部的器官也老化衰竭了。
時年二十四歲。
隨後是隊伍裡的島秀、十兵衛和玄野計。
分彆是二十五歲、十九歲和二十三歲。
他們的器官也全部都衰竭了。
負責這件事情的人開始尋找致他們於死地的那個致命原因。
……
然後他發現了,這些死去的人都有一個共同特點,那就是他們都從緣一那裡學過呼吸法,身上都出現了斑紋。
最終,他們得出結論,開啟能給劍士帶來強大力量的斑紋不過是向天借命。而這些向天借命的人,通通都活不過二十五歲。
於是這年冬天,在霧一二十六歲的前一天,他也一命嗚呼了。
嚴勝終於開始恐慌了。
強行開斑紋的人活不過二十五歲,而他今年已經快要二十三歲了。
他……也要死了嗎?
如果他死了,他豈不是永遠都比不過緣一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