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萬帝輕描淡寫的揮揮手示意皇後坐下,然後親手扶起了哭成淚人兒的丁昭容,溫言道:“皇後是一國之母,肚量很大,怎麼會因為一兩句話無心之失而生氣呢?”
他抬眼看向皇後:“是吧?”
皇後牙關生生的咬緊了,齒縫間逼出一個是字。
“那就好,”乾萬帝扶著丁昭容坐在椅子裡,興致頗高的問:“昭容沒事來找皇後說什麼呢?”
丁昭容羞怯的笑了:“臣妾看皇後娘娘的手抄經書真是一手好字,正自愧不如呢。”
“是麼?”乾萬帝伸手拿過經書,隨便翻了兩頁就放下了:“皇後有這個空不如照管後宮、管管人事,總比花時間信神信鬼來得好。神鬼之事原本就是迷信迂腐的人才相信的,你貴為一國之母,怎麼也跟著信起這些東西來?”
皇後被說得幾乎掛不住麵子,隻得低聲道:“臣妾記住了。”
乾萬帝隨手把經書一扔,誰料恰巧砸到了桌上陳設的長頸琉璃水瓶,啪的一聲水瓶翻倒,水麵迅速的洇濕了書頁,模糊了字跡。
丁昭儀一看,慌得又要站起來:“皇後娘娘!這……”
皇後伸手把經書拿過來,隨手往邊上放了,平淡的道:“毀了便毀了罷,妹妹不必驚慌,並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
丁昭容還嬌怯得不敢說話,倒是乾萬帝又轉向她,好像情緒一點也沒有受到影響,興致昂然的問:“愛妃今天吃了什麼?”
丁昭儀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皇後,便細細的板著手指給他數,水晶包子、蝦餃、湯圓等等,一樣一樣的評價廚子的手藝如何、花色如何、味道如何,一直說了半晌,皇後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乾萬帝卻像是毫無察覺一樣摟著妃子在皇後的清修佛堂裡調笑,反倒是越來越高興了。
他就是不喜歡這個皇後,活生生就是一對怨偶。
其實皇後也沒什麼,賢淑有肚量那是當然的,從來不傾紮後宮眾妃,從來不說三道四。甚至連上官明德,也是她送到乾萬帝的床上去的。
但是乾萬帝就是看她不順眼。明德越費儘心思的維護她,就越讓她被乾萬帝所厭惡。
丁昭容說得高興,粉臉含羞的撒嬌:“皇上,天色晚了,不如……”
乾萬帝猛地回神,霍然起身,冷冷的道:“皇後便自行休息去吧。”
皇後一言不發的站起身福了一福,臉色雖然難看,但是當然不會有任何人去注意看她。乾萬帝拉著丁昭容剛要走,突而身邊伸出來一隻手,手上端端正正的捧著一個描金磁盤,上邊放著兩杯西湖龍井。
乾萬帝眼睛一掃,隻瞥見是一個低著頭的侍衛,便不大耐煩的問:“這是乾什麼?”
那侍衛抬眼微微一笑,斯文甚至溫柔的回答:“——臣代皇後,端茶送客!”
乾萬帝猛地頓在了原地。
那侍衛裝扮的,赫然就是大半個月沒見的上官明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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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昭儀茫然的看著乾萬帝,又轉頭去看了看明德。這個侍衛很漂亮,這是她的第一印象;這個人不過十幾歲的年紀,眉目如畫就不用說了,他眉眼之間還有種不一樣的意蘊,說不出來是什麼感覺,好像有點冷、有點肅淡、還有種五官過於穠豔而顯出的戾氣。
他和這個後宮裡她見過的所有人都不一樣。說不出來哪裡不一樣,但是就是有所不同。宮裡的每一個人都是溫順而恭謹的,這個人卻暴戾、利落、高高在上、針尖一樣刺人。
乾萬帝突而後退了半步,低聲問:“端茶送客?……送誰?誰是客?”
要是明德這時候敢說一聲“送的就是你這個客”,那乾萬帝不敢保證自己會不會做出什麼過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