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就是要讓所有人都知道,”乾萬帝一字一句的道:“——這個皇宮裡,誰才是他們應該奉承逢迎的主子!”
明德昏睡過去三天後,終於醒了過來。幸虧他醒了,否則連胡至誠的頭都說不定要不保了。
阿醉正守在邊上,三天沒有寬衣睡覺,一見他醒了,立刻捂著心口直直的坐了下去:“祖宗!您可活活嚇死我了!”
胡至誠也是一頭冷汗,忙扶起她道:“清河公主快去休息吧,這裡交給下官就好了。”
明德隻躺在榻上,靜靜的看著虛空中漂浮著的空氣的某一點,什麼都不說,也一動都不動。胡至誠要給他喂藥,他合上眼睛,偏過頭去,沒有一點反應。
胡至誠千辛萬苦製成的秘傳藥丸融成湯劑,偏偏這小祖宗不喝,急得他恨不得掰開明德的嘴巴把藥灌進去:“娘誒這位小貴人!喝個藥都要請嗎?命都要沒了還怕什麼喝藥啊!”
阿醉剛站起身就一個踉蹌,撲倒在明德的榻邊,低聲道:“公子可知道?東宮中已有傳聞,手下們傳來的密報,您已經被太學官謝宏階大人點為探花了……”
明德手指一動,繼而緊緊的抓住了阿醉的手,用力之大,簡直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唯一的一塊浮木。
“……你……什麼?”
他的喉嚨被撕裂了,說話聲音沙啞含糊,阿醉把耳朵湊過去:“您說什麼?”
“什麼探花?”
“您已經被太學官謝宏階大人點為探花了!”阿醉反抓住明德的手:“公子,您中榜了!您可以被外放了!”
明德呆呆的望著她,半晌之後,眼底慢慢有了一點光彩的意味:“……我可以走了?”
“您可以走了!您可以外放出京了!皇後娘娘說了,讓您去一個江南溫暖的地方,風調雨順的,置一些家產,買幾畝田地,江南可是個肥美富饒的好地方呢……”
明德闔上眼,慢慢的唇角浮現出一點笑意,那笑容越來越大,好像他看見了什麼美好、溫暖而幸福的東西一樣。
阿醉慢慢的給他形容:“每年春天錢塘潮,那個潮水就像是大海一樣,浩浩蕩蕩的奔過來……您吃過江南的鱸魚麼?特彆鮮香肥美,要二十文一斤呢。那邊人都喜歡吃甜的,正好您也喜歡,西湖蘇堤踏青的時候,可多小姐太太們去呢,花團錦簇的……”
乾萬帝在早朝的時候接到了張闊的密報,明德公子醒了,喝藥了,很主動的就喝了,一點也沒有要人催。
半個時辰後張闊又來了,低聲說那小貴人喝了粥,要吃酸梅湯,給他衝了玫瑰露,也吃下去了……
群臣發現乾萬帝的心情特彆好,一掃前陣子的陰霾,甚至還誇獎了太子幾句。夏徵趁機請皇上下旨給太子定下大婚的時機,就定在了西宛使臣來拜見那個日子的半個月後。與此同時也正式頒發了聘夏家二女兒夏如冰為太子妃的旨意,普天大赦,用以祈福。
臨下早朝的時候張闊又來了,笑著跟乾萬帝低聲說:“明德公子跟清河公主殿下說話呢,皇上去探望嗎?”
他原本以為按乾萬帝的脾氣,明德一醒來他是第一個要趕過去的。誰知道乾萬帝的笑意慢慢的隱去了,半晌道:“算了,朕不過去了。”
張闊滿腹疑慮:“皇上這是……”
乾萬帝歎了口氣,從巨大寬闊、富麗而冰冷的龍椅上站起身來,一步一步的走出了正泰殿巍峨的大門,迎麵而來的,就是宮城在朝陽中連綿不絕、起伏千裡的淡藍色的影子了。
“省得他見了我,反而害怕……”
張闊看著乾萬帝的背影,正當春秋鼎盛之時的帝王,麵對著紫禁城內的清晨,頭發在風中刹那間飄揚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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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胡太醫的祖傳秘方真的管用,也可能是上官明德突然轉性了,乖乖聽話吃藥起來。畢竟是年輕人底子厚,到了桃花開謝的時候,他已經可以自己下地走動了。
明德畢竟有點怕乾萬帝,總是趁張闊他們不在的時候偷偷問阿醉:“太子怎麼樣了?皇後的禁足令解開了沒有?”
哪裡有這麼好就一切都萬事大吉呢,然而阿醉總是強撐著微笑著告訴他:“太子一切都好,皇後也好,太後還專門去看了他們母子倆呢。”
明德歎了口氣說:“可惜沒見著李驥,不然可以問他能不能去東宮探望探望。不然要是私自出去被發現了,那江南的事可就又玄乎了。阿醉你說我可能去江南的什麼地方呢?我很想去杭州……”
杭州溫婉,青青河畔,楊柳垂髫,鶯歌燕語十裡香。蘇杭女子嬌聲淅瀝,明睿皇後便是出身杭州西湖畔,可惜香消玉損千裡之外。
阿醉背地裡為太子的事不知道心焦上火了多少回,一日清晨宮女給梳頭,突而驚呼一聲道:“清河公主殿下,您有白發了……”
阿醉往銅鏡裡一看,十九二十的少女,卻是一根白發在鬢邊,格外的刺眼。
她呆呆的坐在那裡思量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