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慕雲慌忙否了心中所想,太荒謬了。
蕭政亭察覺她情緒的波動,揉著她的腳,問:“在想什麼?”
謝慕雲略微緊張地咽了咽嗓子,對上那雙黑眸,輕輕地說了句:“隻是突然覺得你很像一個人。”
她的話在狹小密閉的馬車內響起。
話音平靜,提起亡人,就像提起一個陌生人。
“像誰?”他手中動作仍不停,眸光古井不波,靜靜地問她。
兩人對視,謝慕雲緊盯著他的眼睛,眼神鋒利,似要將他盯出窟窿。
“像誰?”他見謝慕雲不答,再問一句。
隔著一張麵具,謝慕雲低頭,見他清淺的眸光中略帶著好奇,唇角輕動。
下一刻,車夫聲音傳來:“王爺,到謝府門口了。”
謝慕雲的話卡在喉嚨裡,最後還是沒能說出口,她收回目光,語氣淡淡:“沒誰。”
蕭政亭精準地捕捉到她眼底一閃而過的落寞,欲言又止,低身拿起絡靴與長襪,一聲不吭地幫謝慕雲穿好,隨後將小玉瓶塞到謝慕雲懷裡,道:“記得塗。”
謝慕雲冷嗤一聲:“打個巴掌給個甜棗,謝某不需要王爺如此虛情假意的關心,今日過後,我們也算兩清了,希望王爺不要再纏著謝某不放了。”
她說完,徑直掀起帷幔,侍衛想去扶她,她卻不肯,忍著腳疼,跳下馬。
謝慕雲抬眸,發現馬車停在謝府後門。
她心想,算他還有點良心,沒將馬車停在謝府正門,不然明日全京城都會在傳她與蕭政亭有染。
謝慕雲強忍疼,佯作正常,朝府內走去。
*
馬車上
釩紅彩小藥瓶孤零零地躺在車內的軟榻上,蕭政亭左手握起它,耳邊回蕩著謝慕雲方才的那句“我覺得你長得很像一個人”,他一隻手按住心臟的位置,覺得那裡泛起絲絲疼意,連帶著呼吸都不順暢。
今天他害她摔下台階,本以為事成之後他會很高興,但此刻,心情好像是被石子砸中,沉悶發賭。
他眸底泛起一層淺淺的水霧。
隨後,鬼使神差從衣袖裡掏出一根玉蘭簪子。
玉蘭花是上好的和田玉刻成的,通體透亮,乾淨明澈。
這一支簪子是他托燕國上好的工匠給她打造的,本打算在她十六歲生辰那日送給她,他滿心歡喜地想為她慶生,卻遭到鴆殺。
她曾說過,
殿下,雲兒最喜歡的就是玉蘭花。
君子如蘭,不驚風雨,雲兒希望殿下將來立於孤寒寶座上時,仍能保持一顆赤子之心。
回想舊事,蕭政亭眼尾染上一抹紅,眼眶澀澀。
他闔上眼,癱靠在軟墊上。
他曾拿出全部真心待她。
可那天,她的弓弩發出箭矢,毫不留情地穿過他錦衣之下的肩胛骨,他伸出手在自己左肩按了按,疼意襲來,他清醒些許。
現實擺在眼前,赤裸裸,血淋淋,紮得他根骨發痛.
不,不,他絕對不能心軟。
若不是她,自己就能及時趕回燕國,母後就不會被人暗害。
若不是她,他在燕國的新政,早就已經頒發實施。
蕭政亭想起他遭遇的這一切,手心不自覺地捏緊了玉瓶,神色重新變得堅定,他將玉瓶收起,對著令風道:“去一趟東宮。”
*
此刻。
麗坤宮。
女子身穿醉紅銀絲斜襟羅衣,滿頭珠釵翠環,華貴雍容,倚在門邊。
今日是她的生辰,她正在翹首以盼著皇帝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