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官上任三把火,徐淵第一把火就燒到了玉樓縣縣令的頭上。
路過玉樓縣時,災民吃的“沙米”讓徐淵一直耿耿於心,朝廷賑災一般是直接撥銀子,銀子撥到地方官府手裡,再由各地自行購買所需的糧食物品。
正常一鬥米十五文,這“沙米”比正常的米便宜一多半,剩下的銀子去了哪?
上任第五日,各地的縣令紛紛送來拜貼。按照規矩徐淵要一一麵見他們。
徐淵收到帖子並沒有直接見他們,而且以剛上任公事繁忙為由,讓他們等一等,這一等就是三四日。
期間徐淵趕緊往京都修書一封,跟老師表明了中州的狀況,請求戶部撥款賑災,順便求購糧種,爭取不耽誤今年的春耕。
中州府平安客棧裡,七八個穿著便服的縣令聚在一起,他們都是準備拜見新知府的。
“這新上任的知府是什麼來頭?”
“聽說以前在戶任職,多半是被排擠出來才上咱們這當了知府。”畢竟中州去年才遭遇水患,不是什麼好地方,有門路的誰上這來?
“也不知道這新知府是個什麼樣的人,你們都準備了多少銀子?”說話的是玉樓縣縣令姓葛,長的肥頭大耳滿臉橫肉,穿著一身名貴的蜀錦,母指上那枚和田玉扳指價值連城,通身打扮絲毫沒有讀書人的氣質,倒像個大商人。
“這,咳……”幾個縣令都沒好意思張嘴,這種事哪能當麵說出口啊。
“嗐,你們怎麼還藏藏掖掖的,誰不拿點見麵禮啊?”葛宏順準備了五千兩,銀子不算多,他先拿這點探探路,看看這新知府胃口怎麼樣?若是第一次見麵給得多了,胃口越養越大,以後恐怕不好收場
阜南縣的縣令輕咳一聲道:“直接送銀子不太好吧?萬一他是個清官豈不是會怪罪下來?”他自己準備了兩幅名畫,每一幅都價值連城,不知道新知府會不會喜歡。
葛縣令嗤笑一聲:“哪有人會不喜歡銀子的?”
其他幾個人沒說話,各自心裡打著算盤,等見了知府的麵再說吧。
過了兩日徐淵終於邀請他們來到府衙,乍一見麵幾個縣令都驚了一下,這新來的知府未免也太年輕了些!
看起來似乎才二十出頭,麵白無須,眼神清亮,穿著一身褚紅色的官服襯著他玉樹臨風。
見他如此年輕,幾個縣令紛紛放下心來。這小子多半是世家子弟派出來曆練的,興許待兩年覺得辛苦就回去了。
“本官初來,收拾了幾日,讓諸位久等了。”
“沒有沒有,大人是要好好安排一下。”幾個縣令連忙擺手,就算是等久了也不能承認,誰也不缺心眼。
“都介紹一下自己吧。”徐淵坐在正位,端著茶碗喝了一口。
從最前麵的開始介紹:“下官是叢新縣縣令,王堯。”
“下官是阜南縣令,祝亭舟。”
“下官是玉樓縣縣令,葛宏順。”
……
徐淵聞聲抬起頭,重點打量了一下這個玉樓縣縣令。等大家一一介紹完,徐淵放下茶碗道:“坐吧。”
縣令們拱拱手坐到旁邊的椅子上,心裡嘀咕,這小知府年紀不大,看著威嚴還不小。
“本官姓徐,單名一個淵字,從京都調任到中州做知府。希望未來的幾年裡能與各位好好相處,把中州治理的民安物阜,安居樂業。”
“大人,英明。”幾個年紀大的縣令撇撇嘴,這小子場麵話說的倒是挺好聽,就是不知道能在這窮鄉僻壤的地方堅持幾年。
等徐淵說完話,玉樓縣縣令就忍不住開始拍馬屁了:“下官第一眼見到徐大人,仿佛見到嫡仙下凡,這世間怎麼會有如此不染凡塵的人?”
徐淵尷尬的直扣腳趾。
“前些日子下官做夢,夢見一個身披彩雲的仙子落入中州,如今想來,這就是徐大人吧!”
若是尋常人被他這通馬屁砸下來都得暈乎,偏偏徐淵不吃他這一套。誇了半天葛縣令說的嘴巴都乾了,見他半點反應都沒有,忍不住撓撓頭,這小知府倒真沉得住氣。
“說完了?”
“啊……說完了。”
徐淵:“本官也有幾句話想要問你。”
葛宏順滿臉堆笑:“大人請說。”
“本官來時路過玉樓縣,見縣裡受災嚴重,百姓居無定所,吃的米都是摻了一半沙子的陳米,怎麼葛縣令好像半點都不愁啊?”
葛宏順擦了把額頭上的冷汗道:“下官也是急的……”
“砰!”徐淵把茶碗扔在在腳下,嚇得他一哆嗦,渾身肥肉跟著一顫。
“賑災的糧食到底是怎麼回事!”
“下,下官已經分發下去了啊。”
“你發的是什麼?!”
葛宏順臉色蒼白的跪在地上,絲毫沒了剛才的張揚,心裡七上八下,路過玉樓縣的時候他怎麼一點消息都沒聽見啊?
“沙米”自古以來就有,又不是他自己這麼乾的,其他各地都放過“沙米”賑災,怎麼偏偏自己這麼倒黴,被捉個正著。
徐淵問了半天見他不說話,冷笑一聲道:“好,既然你不說,押下去好好審!”兩個衙役走進來拖著葛縣令出了廳堂。
“好了,諸位還有什麼要說的嗎?”徐淵又恢複到之前人畜無害的模樣。
廳堂裡靜悄悄的,其他縣令尿都快讓他嚇出來了,哪還敢說話啊?萬一再拍到馬蹄上,豈不是老壽星上吊,活的不耐煩了!
原以為這徐大人是個性情溫和的玉麵小郎君,沒想到是個來催命的玉麵閻羅!
“既然大家沒話說那我說幾句。”徐淵起身朝他們走過來。
“本官不知道王儉在這的時候是什麼規矩。不過在我這,若是敢欺上瞞下魚肉百姓是萬萬行不通的。”
“本官知道這沙米在其他縣裡也有,限你們七日之內,把該發的賑災糧都發下去,若是有以次充好,缺斤短兩……”徐淵在阜南縣令身邊停下腳步。
祝亭舟聞到身邊一股淡淡的柏木的香氣,哆哆嗦嗦擦了把頭上的冷汗。
“被本官知道,玉樓縣縣令就是你們的下場。”
“是!”幾個縣令齊齊的應答道。
徐淵掃視一圈,這招殺雞儆猴效果不錯,把他們嚇得不輕。本著打一巴掌給個甜棗的原則話鋒一轉。
“當然,你們如果好好乾,把自己的縣治理好,考核時本官也會按優提拔。”
“大人英明。”
送走各地縣令,劉齡之從後麵走出來:“阿淵,你越來越有官威了,剛才那一下把我都嚇到了。”
徐淵苦笑著歎了口氣:“第一次見麵不把他們嚇住了,以後還不一定起什麼幺蛾子呢。”
“他們要是敢不聽話,我幫你揍他們!”
“這人心要是壞了,揍也不頂用,眼下先這麼看著辦,等戶部批下銀子我再挨著各縣轉一轉。”想要當好父母官,不是靠耍幾句嘴皮子就能辦到的。
因為徐淵是從寒門出來的,所以他最懂裡麵那些彎彎繞。當年安平鎮雪災疫病,朝廷撥下來的賑災錢到了百姓手裡,被剝得隻剩了十之一二。如今他做了中州的知府,斷然不能讓這種事再發生。
*
遠在京都陳英收到徐淵送來的信,洋洋灑灑寫了六七頁,把他這一路上所見所聞全都寫了上去,請求朝廷撥款買種子用來春耕。
要不說朝中有人好辦事,彆人要銀子陳英還得猶豫一下,徐淵要銀子,他二話不說便上了折子,給中州撥了五十萬兩銀子用來賑災。
自從重華帝收拾完世家又增了商稅後,戶部再也沒有為銀子煩惱過了,每年的稅收翻了兩三倍不止,戶部也變得財大氣粗起來。
陳英還特地派苟建忠去辦這件事,務必要把糧種和賑災銀款送到徐淵手上。
苟建忠原是徐淵的下屬,徐淵被調走後升了半級任戶部典事郎。他清楚徐淵早晚還得回來,自己要是敢不好好辦這件事,將來等著被穿小鞋吧!
*
中州府。
一進三月天氣瞬間暖和了起來,各種問題也開始出現,第一個問題便是處理死人。
洪水是去年七月末發生的,距今已經有七八個月的時間。當時死了不少人,這些人的屍體都被衝到下遊阜南,安南兩縣。洪水剛過的時候河裡飄著一層死人,被水泡的腫脹起來,離老遠都能聞到臭味。
當時縣裡組織百姓清理了不少,天氣一冷河麵凍上,剩下的屍體便清理不出來了。
如今河麵開化,屍體又重新飄上來。天氣一熱就會腐爛,腐爛的屍體上會帶著許多疫病,一但泛濫起來那才是人間煉獄。
兩縣的縣令也知道其中利害,不敢馬虎,派人日日去河邊勾屍體,勾一具能賺十文錢。運送到縣郊外一處大坑,統一焚燒後掩埋。
其次便是道路。
來時徐淵他們經過的那一段路開化後,淤泥有半尺深,彆說是馬車,步行都夠嗆能過得去。這還是其中一小部分,整個中州有一半的路都跟這裡差不多。
道路不通可不行,徐淵馬上下令讓各縣先修路,務必趕在春耕前把路修整好。
修路也不能讓百姓白修,每日十文錢,中午供一餐午飯,粥必須能立住筷子,餅要大過手掌。各地接到命令後趕緊行動起來。
三月末,苟建忠終於帶著十萬斤糧種來到中州,把銀子和種子送到了徐淵手上。
這一個月可把他累壞了,親自去冀州魯州收購糧種。為了不影響春耕,馬不停蹄的趕了過來,整個人瘦了一大圈。
“建忠,辛苦了!”徐淵拉著他胳膊,很是承他的情。
“還好還好,就是路忒難走,中途陷了好幾回車,幸不辱命把東西都給您送來了。”
徐淵見他眼底青黑,估計這些日子都沒休息好:“你快去休息吧,晚上再請你吃接風宴。”
“哎。”苟建忠也沒客氣,他是真快困死了,帶著這麼多糧食和銀子從災區經過,那群人見這滿車的糧食眼珠子都是綠的,追著車跑。嚇得他片刻不敢馬虎,生怕把這事辦砸了。子,他二話不說便上了折子,給中州撥了五十萬兩銀子用來賑災。
自從重華帝收拾完世家又增了商稅後,戶部再也沒有為銀子煩惱過了,每年的稅收翻了兩三倍不止,戶部也變得財大氣粗起來。
陳英還特地派苟建忠去辦這件事,務必要把糧種和賑災銀款送到徐淵手上。
苟建忠原是徐淵的下屬,徐淵被調走後升了半級任戶部典事郎。他清楚徐淵早晚還得回來,自己要是敢不好好辦這件事,將來等著被穿小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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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州府。
一進三月天氣瞬間暖和了起來,各種問題也開始出現,第一個問題便是處理死人。
洪水是去年七月末發生的,距今已經有七八個月的時間。當時死了不少人,這些人的屍體都被衝到下遊阜南,安南兩縣。洪水剛過的時候河裡飄著一層死人,被水泡的腫脹起來,離老遠都能聞到臭味。
當時縣裡組織百姓清理了不少,天氣一冷河麵凍上,剩下的屍體便清理不出來了。
如今河麵開化,屍體又重新飄上來。天氣一熱就會腐爛,腐爛的屍體上會帶著許多疫病,一但泛濫起來那才是人間煉獄。
兩縣的縣令也知道其中利害,不敢馬虎,派人日日去河邊勾屍體,勾一具能賺十文錢。運送到縣郊外一處大坑,統一焚燒後掩埋。
其次便是道路。
來時徐淵他們經過的那一段路開化後,淤泥有半尺深,彆說是馬車,步行都夠嗆能過得去。這還是其中一小部分,整個中州有一半的路都跟這裡差不多。
道路不通可不行,徐淵馬上下令讓各縣先修路,務必趕在春耕前把路修整好。
修路也不能讓百姓白修,每日十文錢,中午供一餐午飯,粥必須能立住筷子,餅要大過手掌。各地接到命令後趕緊行動起來。
三月末,苟建忠終於帶著十萬斤糧種來到中州,把銀子和種子送到了徐淵手上。
這一個月可把他累壞了,親自去冀州魯州收購糧種。為了不影響春耕,馬不停蹄的趕了過來,整個人瘦了一大圈。
“建忠,辛苦了!”徐淵拉著他胳膊,很是承他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