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昊本不想開口。
因為他隻是一個錦衣衛禦前帶刀官。
不管是經筵還是廷議,他都沒有資格開口!
尤其是這廷議,各部寺監的最高長官商議國家大事,他湯昊區區一個錦衣衛禦前帶刀官,一而再再而三地開口,這本就不合規矩!
但是,無奈張永水平實在是太差勁了些。
麵對幾位尚書和一位都禦史的指責,他張永竟然連反駁爭辯都做不到,一度讓場麵局勢變得對小皇帝極其不利了起來。
這還隻是五位尚書,還有一位尚書可還沒開口呢!
吏部尚書馬文升,赫赫有名的弘治三君子,五朝元老,碩德老臣,地位甚至猶在謝遷和李東陽之上,與老首輔劉健分庭抗禮。
如果說兵對兵、將對將、王對王,那這五位尚書和都禦史就是他們派遣出來的大將,還有兩個“真王”,吏部尚書、天官馬文升,和內閣老首輔劉健!
而小皇帝這邊,隻有一個牟斌,一個張永,一個陳寬,還有一個湯昊。
牟斌為人正直不願過多開口,立場還沒有那麼堅定。
張永辦事能力強,但為人敦厚,難以抗衡這些文臣縉紳。
司禮監掌印大太監陳寬體量與內閣首輔劉健相當,勉強算得上是位“真王”,可他也不會輕易開口,而是要留作底牌。
萬般無奈之下,湯昊隻有冒險開口,獨自挑起大梁。
否則若是小皇帝當真親自下場,那局勢隻會愈發崩壞,愈發對小皇帝不利。
可是他這一開口,就等同於是壞了規矩了。
都察院都禦史屠勳當即怒斥道:“湯昊,汝休要仗著陛下恩寵,在此擾亂國政!”
“廷議乃是朝堂重臣商議國事之地,不是你一個錦衣衛可以置喙的地方,我國朝還從沒有過這般規矩!”
都察院,職專糾劾百司,辯明冤枉,提督各道,為天子耳目風紀之司。
都禦史,秩正二品,彆稱總憲。
屠勳是成化五年的進士,因為人乾練能力突出,得名臣王恕舉薦,改任刑部,辨明冤枉,剛正不阿,因此得以青雲直上,於弘治十八年晉升為右都禦史,執掌都察院。
此人功績尤著,且剛正不阿,風采凝峻,出了名的硬骨頭。
麵對屠勳的嗬斥,湯昊並沒有慌亂,而是好整以暇地開口道:“廷議是朝堂重臣商議軍國大事的地方,那為何全都是些文臣縉紳?”
“怎麼?我國朝現如今是文臣縉紳的一言堂了,勳貴武臣連一席之地都沒有嗎?”
湯昊主打一個亂拳打死老師傅!
反正背後有小皇帝撐腰,他還真不怕這些文臣縉紳能把他怎麼著!
而且最主要的原因在於,文臣縉紳看似如日中天,實則此刻並未真正做到權傾朝野。
因為正德小皇帝可不是弘治皇帝,他本身就對這些文臣縉紳勢力太大而感到不滿。
湯昊就是要把水攪渾,反正他是個不懂禮法的莽夫,有本事你來跟我一起對罵試試?
隻是他這話一出,在場的大小九卿全都變了臉色。
這個天殺的莽夫,真是夠惡毒啊,什麼話都敢往外說啊這!
皇帝陛下可是在那裡坐著呢,你湯昊怎麼敢的啊?
朱厚照笑眯眯地看向老首輔劉健,也不吭聲,也不聽課了,就這麼盯著他。
老首輔見狀哪裡還不明白,這湯昊就是小皇帝故意放出來的一條鷹犬,故意在此插科打諢擾亂局勢,甚至一而再再而三地口出狂言!
看似是個莽夫,實則心思陰沉著呢!
他每一句話,都是真正的誅心之語,三楊也好廷議也罷,恨不得給文臣縉紳扣上一個“欺淩幼主”的惡名!
一想到這兒,劉健就看向了張懋,笑著開口道:“大都督,一同廷議如何?”
英國公聽到這話,蒼老麵容上也露出了笑容。
嘿,真是有意思啊!
湯昊這小東西,不得了!
“元輔相邀,不敢辭!”
見此情形,湯昊暗自咋舌。
不愧是執掌內閣多年的老首輔,就是夠果決,也夠精明。
你說廷議是文臣縉紳的一言堂,那就讓英國公這位大都督參加!
不過是多出一個勳貴武臣罷了,又能影響到什麼呢?
但是,這恰恰是湯昊的目的。
沒辦法,他隻是個禦前帶刀官,位卑言輕不好開口。
但是老國公張懋卻不一樣,他可是正兒八經的當朝太師,國家柱石。
湯昊就是故意這麼做,把張懋給卷入其中,為張永分擔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