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轟轟烈烈的變革拉開了帷幕。
首先是兵部大量官員被都察院緝拿下獄,尤以湖廣籍官員為最。
措手不及之下,大學士李東陽隻能援引先例,懇請內閣首輔劉健出麵,穩定朝堂政局,釋放那些被都察院緝拿的官員。
李東陽援引的先例,恰恰正是範仲淹與富弼整頓吏治一口氣罷黜百餘名朝臣的例子,京城四路上百名官員被罷免,致仕朝野動蕩人心惶惶,上下不安人人自危。
而這,就是李東陽的理由。
此刻他正滿臉希冀地看著內閣首輔劉健。
“元輔大人,張總憲與許司馬如此行事,簡直就是貪功冒進,為求賢名不擇手段!”
“他們二人倒是落了個剛正不阿的賢名,可是那些因為一些無關痛癢的小事而被罷黜的官員呢?失去了官身,他們以何為生計,下官甚至都能聽見這整個兵部衙署的哭嚎聲!”
李東陽說得義正言辭,慷慨激昂。
可文臣縉紳把持朝政,這本身就違背了規矩,竊取了皇帝權柄!
所以,他這個內閣首輔做得很累,尤其是就眼下朝堂局勢而言,劉健更是多次陷入了遲疑掙紮。
那什麼是大局呢?
自然是大明王朝的江山社稷啊!
隻有大明王朝存在,他們這些士紳縉紳才存在,能夠守護住眼前的既得利益,不會因為王朝被推倒重來而丟掉基本盤。
劉健選擇遵從本心,遵從先帝爺的囑咐。
“你李東陽真以為自己做的天衣無縫,真以為滿朝文武都是傻子,不知道你搞出那什麼“茶陵詩派”是何目的?”
“但老夫還沒有死,還沒有蠢笨到不明事理的地步!”
這是第一次,劉健直接攤牌,言辭激烈地教訓李東陽。
同樣的道理,許進這位大司馬亦是如此,他不需要立功,隻需要將劉大夏和熊繡的黨羽交給都察院,借用都察院之手肅清兵部衙署,那就足以立威立信了!
而這,對於大明而言,何嘗不是一件好事呢?
這位元輔大人,就是個標準的循吏,一切都要以大局為重!
事實上,他早就吃定了這位元輔大人。
李東陽絲毫沒有注意到他的臉色,依舊在口若懸河,滔滔不絕地勸首輔大人出手。
隻是這一次,劉健沒有選擇無視,也沒有選擇隱忍退讓,而是目光銳利地看向了李東陽。
“李東陽,收起你那些不切實際的念頭吧,大明是大明,不會是前宋!”
但是站在一個循吏的立場來看,這不是朝堂重新回歸到了正軌嗎?
這兩個立場,代表著兩種截然相反的態度!
站在文臣縉紳的立場上麵,劉健此刻應當兔死狐悲,應當竭力反抗。
“都察院改組初立,正是立功心切的時候!”
“大明王朝的這些皇帝,骨子裡都傳承了太祖高皇帝的本性,尤其是當今陛下,精明聰慧甚至遠勝先帝爺,更何況還有個心狠手辣的中山侯湯昊,你鬥不過他們的!”
終於,劉健有些不耐煩了,徑直合上了手中的奏疏,慢條斯理地開了口。
所以,當以大局為重!
“老夫年齡確實大了,精氣神大不如從前!”
“你也知道,維係國朝運轉不易,那你李東陽為何還要結黨營私?”
李東陽似乎也沒有想到,劉健會說出這番話來,一時間竟是愣在了原地。
並無過錯!
“而這兵部也不是什麼善地,其中的蠅營狗苟與齷齪齟齬,你李東陽比老夫更加心知肚明!”
劉大夏執掌兵部期間,大明戎政日益糜爛,除開劉大夏這個罪魁禍首外,熊繡這些爭相攀附的黨羽也是罪責難逃!
既然如此,那就索性一網打儘,重建一個嶄新的兵部!
說實話,劉健確實是一個循吏。
既希望於文臣縉紳把持朝政,皇帝天子垂拱而治,又下意識地要維護綱常禮法,維護小皇帝的權力。
就比如說現在,都察院總憲張敷華揮刀砍向兵部,大司馬許進主動卸掉了防禦,任由都察院來上一刀狠的,澄清兵部吏治!
說白了,這就是雙方達成的一筆交易。
同在內閣為官這麼多年,劉健什麼脾氣秉性,李東陽自然是了解的。
“國朝維係至今,皆是元輔之功,可經不起什麼折騰了啊元輔!”
劉健聽得麵無表情,冷眼相待。
“元輔大人三思啊!”
這四個字表明了劉健的態度!
借助中山侯湯昊這條鷹犬,小皇帝正在大肆收回他的帝王權柄,文臣縉紳自然因此不可避免地遭到打壓,尤其是以李東陽、劉大夏等人為首的湖廣鄉黨損失慘重。
李東陽如遭雷擊,難以置信地看著劉健。
都察院改組,急需立下功績,張敷華可以借此坐穩自己總憲的位置,並且於朝野上下樹立都察院的威信。
這是先帝爺一輩子的夙願!
所以,劉健也不去糾結什麼立場問題了,而是一切以“中興大明”出發。
先帝爺想要做什麼?
中興大明!
這就導致他的立場從一開始,就陷入了尷尬境地。
李東陽轉變了一下思路,試圖以此提醒劉健,繼續放任他們這樣下去,大明王朝會迎來一場劇變。
畢竟,遵守規矩,這是循吏的第一準則。
“所以,這一次許司馬請動張總憲出手,專門針對這兵部衙署進行一場大清洗,老夫認為……並無過錯!”
“念在同僚一場的份兒上,這是老夫送你的最後忠告,如若伱非要一意孤行,那就自行且去吧!”
話音一落,劉健就不再理會此人,繼續拿起了奏章翻閱。
李東陽如遭雷擊,張了張口想要說些什麼,可是最終還是黯然離去。
這一次,連內閣首輔都站在了小皇帝那邊!
與此同時,東官廳大營!
湯昊看著鼻青臉腫的馬永,忍不住咧嘴笑道。
“喲,馬副將,這是什麼造型啊?”
“挺彆致哦,很難得一見嘛!”
馬永都快要被氣瘋了。
自從那日被湯昊毒打後,他就被丟進了斬配營。
才休養了幾天,麻煩就開始接踵而至了。
斬配裡麵,全都是清一色的刺頭,而他馬永偏偏成了斬配營副將,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存在,那些刺頭肯定不服啊!
所以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打到現在過去快一個多月了,馬永至今皮青臉腫的,一直都沒有好過。
天殺的湯昊!
真他娘地不是個東西!
“侯爺,這是斬配營的訓練內容,還請侯爺過目!”
馬永咬牙切齒地開了口,湯昊見狀點了點頭。
“行了,放這兒吧!”
“回去告訴雷雄,訓練加碼,進入第二階段!”
這支新軍操練內容,乃是湯昊根據後世練兵方式和這既有的大明戰兵訓練方式結合在一起,多出了軍紀訓練和體能訓練。
馬永還準備說些什麼,可一人卻急匆匆地走進了軍帳。
來人正是監槍太監魏彬,一般見不著人影的提督太監。
“湯侯,陛下急召!”
聽到這話,湯昊當即動身,跟著魏彬直奔乾清宮。
一般這種情況之下,肯定是出了什麼大事,小皇帝才會緊急召見他!
難不成是那李東陽又在搞什麼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