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祿!
青州衛指揮使!
聽到這個名字,一眾廷臣滿臉茫然。
劉宇卻是臉色驟變,先前的狂喜瞬間就轉變為了驚恐!
這高祿怎麼會出現在京師,而且還要上殿?
該死的,他此刻不是應該在莒州平叛嗎?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因為通訊不及時,加上朱懋恭沒有將整個計劃和盤托出告知劉宇,致使劉宇現在根本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然而不知道歸不知道,劉宇心中本能地生出了強烈的不安,他下意識地看向了內閣首輔劉健,希望這位一直提攜他的元輔大人,此刻能夠透露出些許內幕。
但劉健注意到劉宇的求助眼神後,卻是無動於衷,甚至眼神發冷。
既然你們非要找死,那就去死好了!
大明王朝從來不缺能夠辦事的乾吏,多你劉宇一個不多,少你劉宇一個不少!
很快青州衛指揮使高祿被押送上殿,而且還是枷鎖在身,以一種罪囚的身份映入群臣眼簾。
“罪臣高祿,叩見陛下!”
高祿迎著滿朝廷臣的質疑目光,強忍著內心的恐懼,顫聲開了口。
朱厚照冷眼看著這個青州衛指揮使,又掃了一眼驚疑不定的在場廷臣,隨後徑直開口道:“說吧,莒州白蓮教妖人叛亂一案,究竟因何而起!”
直擊主題,一針見血。
高祿很明白他眼下的處境,想要活命的話,就必須從實招來,而且還要將一切罪名全都推到那山東都指揮使邊雄,甚至還有山東布政使黃興輔、山東按察使朱懋恭頭上!
隻有將這件事情徹底鬨大,他高祿才有活下去的機會!
是以高祿直言不諱地開口道:“陛下明鑒,這一切都是山東都指揮使邊雄、山東布政使黃興輔、山東按察使朱懋恭三人所為!”
“三人利用職務之便,糾集地方士紳提供貨物,包括絲綢、茶葉、瓷器等,通過備倭都司勾結三島倭寇走私謀利!”
此話一出,全場嘩然!
劉宇臉色劇變,整個人身體都因為恐懼而開始不斷顫抖。
正當他準備出言反駁混淆視聽的時候,都察院總憲張敷華卻悍然登場。
“高祿,若伱所說為真,那此案將涉及山東地方三司所有官員,你可想清楚了?”
這不是威脅,而是在引導!
高祿心裡麵一橫,他還有什麼好猶豫的,再猶豫下去,隻怕他高祿就會淪為這三個畜生的替罪羊了!
“還請陛下明鑒!”
“三人勾結倭寇倒賣貨物謀利,並不是短時間,而是整整持續了數年之久,這其中包括曾經履職的山東各位布政使、按察使在內,他們也脫不了乾係……”
“混賬!”劉宇瞬間就慌了,立刻出言嗬斥道:“簡直就是笑話!”
“你高祿自己平叛不力,卻在此胡亂攀咬國朝重臣,真是豈有此理!”
劉宇急忙跪倒在地上,朗聲道:“皇上,此獠分明就是自知大難臨頭,所以才會這兒含血噴人胡亂攀咬,試圖將罪名推到他人頭上,還請皇上明察啊!”
“哈哈哈……”高祿卻陡然大笑了起來。
“你說我胡亂攀咬?前幾年你劉宇做山東按察使的時候,可曾少收過一兩銀子?”
“住嘴!”劉宇惡狠狠地咆哮道。
如果眼神能夠殺人的話,他恨不得現在就將這個高祿給千刀萬剮!
“你給朕住嘴!”
嘭的一聲巨響從月台上麵傳來。
朱厚照猛地一拍案桌,起身怒喝道。
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得所有廷臣全都跪倒在地。
“你劉宇真是能言善辯啊!”
“你不是要朕明察嗎?那朕今日就查給你看!”
“高祿,接著說下去,誰再敢胡亂插嘴,朕砍了他的腦袋!”
皇帝陛下雷霆震怒,群臣儘皆俯首跪地。
哪怕,朱厚照隻是一個少年天子!
高祿硬著頭皮繼續開口道,將莒州白蓮教妖人叛亂一事詳細道出!
“邊雄、黃興輔、朱懋恭三人利用自身權勢,威逼山東備倭都司指揮使衛璋對他們的走私舉動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以此長期與倭寇暗中勾結走私謀利!”
“後朝廷派遣中山侯率軍離京平叛,中山侯抵達備倭都司所在的登州水城後,從衛璋處得知海防三大營問題出在文登營,而文登營主將正是邊雄利用權勢強行扶持上位的親侄子邊宇達……”
“當邊雄、黃興輔、朱懋恭三人得知邊宇達被中山侯拿下之後,立刻就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他們明白了中山侯就是奔著此案來的,所以他們才會一手製定出了這場莒州叛亂,試圖以此混淆視聽,讓中山侯沒時間去追查勾結倭寇之人!”
既然下定了決心,那就豁出去了!
高祿也不再顧慮什麼,將事實真相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都指揮使邊雄給我傳來密信,讓我想辦法利用白蓮教妖人在莒州搞出一場叛亂,上官的命令我不敢不從,隻能從縣衙大牢裡麵提了兩個白蓮教妖人出來,然後將他們送到莒州給予他們錢糧,示意二人在莒州……”
“邊雄這個畜生還在密信中要求我,節製青州衛所有衛所巡檢司兵馬,不得出兵剿滅叛軍亂匪,任由他們流竄青州府各地劫掠村鎮屠戮百姓,以此逼迫要挾中山侯率軍前去平叛!”
“甚至這個畜生還要求我在事後進行補刀,將那些從叛軍亂匪手中幸存下來的無辜百姓直接給滅口,以此營造出中山侯縱兵劫掠、濫殺無辜,致使整個青州府十室九空的慘狀……”
高祿還在振振有詞地說著,可整個文華殿已經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之中!
所有朝臣全都驚懼到了極點,連大氣都不敢出!
劉宇更是臉色慘白,不見絲毫血色,反而那張臉上寫滿了絕望!
他怎麼都沒有想到,邊雄、黃興輔、朱懋恭這三個混賬竟然如此喪心病狂,如此膽大包天!
這一次,他真是被這三個蠢貨給坑死了啊!
劉健、馬文升和張敷華三位朝堂真王滿臉苦澀,哪怕他們早有預感這是山東士紳縉紳做出來的好事,可是他們也萬萬沒有想到,這些士紳縉紳竟然會如此喪心病狂,喪儘天良!
這一次,整個山東之地都將迎來一場血洗了!
月台之上,朱厚照麵無表情,皺著眉頭似乎在思索著什麼。
但他越是如此,越是表現得鎮定冷靜,月台下麵的群臣心裡麵就越是驚惶不安!
以往這個小皇帝,就是個還沒長大的孩子,有什麼想法全都寫在了臉上。
比如文臣縉紳一旦反對他的意見,他就會暴跳如雷,絲毫沒有身為帝王應有的氣度和威儀!
先賢有雲:“君不密,則失臣,臣不密,則失身,機事不密則害成。”
君說話如果不慎密,就會失去臣子的擁護;臣子說話如果不慎密,就會失去生命;進行中的事情如果不慎密就會辦不成功。
先前這個小皇帝言行舉止如同稚嫩的孩童一樣,自然不可能得到文臣縉紳的尊重擁戴,他還不配坐在這個位置上麵決斷朝政!
但是現在,情況卻完全不一樣了!
不知從何時起,這位皇帝陛下變得越發內斂,越發神秘,越發深不可測,也鮮少再見到他當眾發怒了。
然而這種變化,卻是讓文臣縉紳收起了輕視之心,開始正視起了這位大明皇帝!
畢竟,少年天子,那也是天子啊!
更何況這位少年天子,手裡麵還握著兵權,整個京軍現在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那麼,在這種情況之下,少年天子是否年少,其實並不重要了!
哪怕憑借他手裡麵的京軍戰兵,文臣縉紳也不敢再像以往那般輕視於他!
良久的沉默之後,朱厚照終於開了口。
“可有證據?”
對啊,可有證據?
你高祿言之鑿鑿地稱這一切都是邊雄、黃興輔和朱懋恭三人所為,那證據呢?
沒有證據你高祿說的這些,可能都隻是你編造出的謊言,為了給自己脫罪罷了!
不過這場戲既然演到了現在,那證據自然是有的!
隻見高祿從懷中取出了一封密信,朗聲道:“陛下請看,這就是邊雄那個畜生當初寫給臣的密信!”
“呈上來,將邊雄以往的奏報取來,核對筆跡!”
朱厚照淡淡下令道,劉瑾立刻著手安排。
很快邊雄的奏報被取了過來,小皇帝卻是看都不看一眼,而是將目光移向了劉健、馬文升和張敷華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