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懋走了。
張溶留下來了。
他有些瑟縮不安地看向湯昊。
畢竟這位名義上的姐夫,可是出了名的蠻橫霸道,囂張跋扈。
而且張溶更是清楚,他爹張侖之所以會被祖父張懋親自打斷腿,然後被祖父大人廢除世子之位,一切也都是眼前這位二姐夫的手筆!
湯昊瞟了一眼張溶,隨後示意他坐下。
張溶恭恭敬敬地坐在椅子前麵半截上,聆聽湯昊的教誨。
“這個,祖父的意思很明顯了,就是不希望你跟你爹一樣!”
湯昊試探性地開口問道:“你知道你爹的腿是怎麼斷的嗎?”
張溶聞言身子一顫,隨後默默地點了點頭,又低下了頭。
“那你恨我這個……二姐夫嗎?”
張溶急忙搖了搖頭,連連表示自己沒有。
說實話,他其實和張靜姝一樣,對那個混賬父親張侖沒什麼感情。
畢竟這位英國公府的侖世子,是出了名的紈絝子弟,整日流連於青樓楚館,不是在玩女人就是在玩女人的路上,哪裡有功夫親自帶孩子。
正是因為如此,導致張侖的這些子嗣,幾乎都對這個當爹的沒有好感。
更彆提方才張懋已經說過了,張侖正妻、張溶生母,定國公徐光祚的妹妹,張徐氏是個妒婦,而張溶又是從小被張徐氏給帶大,可想而知這對父子感情如何了。
“其實吧,你爺爺也不容易。”
湯昊歎了口氣,道:“你爹之所以斷腿,是因為我不想看到他坐上英國公這個位置。”
“畢竟我這個中山侯,一直都在為了武勳崛起而努力,英國公又是老牌將門世家,於大明武勳之中擁有崇高威望。”
“簡單來說,我不希望以後我的政治盟友,會是你爹這種隻知道玩女人的廢物紈絝,所以他腿斷了,世子也被廢除了。”
湯昊嘗試著用張溶可以聽懂的語言,與他進行交流。
“而伱爺爺之所以這麼做,也是基於同樣的道理。”
“咱們說句不好聽的,你爺爺眼瞅著就活不了幾年了,若是到時候你爹張侖承襲了爵位,他非但守不住英國公府現在的權勢地位,反而極有可能會給國公府帶來災禍。”
“這些道理你爺爺心中比誰都清楚,他隻是狠不下心來罷了,所以上次我強行逼著他下定了決心,這才有你爹張侖斷腿一事,明白了嗎?”
張溶再次點了點頭。
可是這個少年郎始終低著頭,內斂到了極點。
湯昊見狀忍不住低喝道:“抬起頭來!”
幾乎下意識地,張溶就抬起了頭,臉上滿是慌亂之色。
“你是名將張玉張輔的後人!”
“你先祖為我大明南征北戰,立下了赫赫功勳!”
“你爺爺半截身子都入土了,將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你張溶身上!”
“難道你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郎,連這麼點熱血和勇武都沒有嗎?難道老張家真如世人所說的那般,全都是丟儘先祖臉麵的廢物紈絝嗎?”
最後這句話,總算是觸動了張溶的心房。
他麵紅耳赤地盯著湯昊,憤怒地低吼道:“不是!”
“那就證明給世人看!”
湯昊笑道:“我會將你扔進東官廳大營,與京軍戰兵一同操練!”
“沒人會知道你國公府嫡長孫的身份,也就意味著你不會在那裡享受到任何特殊待遇,一切都與京軍戰兵一模一樣,訓練、飲食、獎懲……你可敢入京營?”
“有何不敢?!”張溶再次彰顯出了身為張家兒郎的血勇!
老張家,大明第一將門世家,從來沒有一個孬種!
“很好,那就……”
湯昊話還沒有說完,門房卻急匆匆地走了過來,低聲耳語了幾句。
聽完門房的稟報,湯昊神情頓時就變得古怪了起來。
“還真是有意思啊!”
“定國公徐光祚、成國公朱輔、魏國公徐俌、武安侯鄭宏……甚至就連那個保國公朱暉都把自己的嫡長子送過來了!”
此話一出,二伯湯俌先是一驚,隨後臉上露出了驚喜之色。
“昊兒,他們這是真正認可了你的勳貴之首身份啊!”
這一次可不同於當年,當年這些武勳隻是將家中族內不受寵的子弟送了過來,比如什麼庶子幼子等等,以支持中山侯湯昊。
但是這一次卻完全不同,這些武勳送過來的,全都是他們的嫡長子,也就是日後將繼承他們爵位的家族繼承人!
這些家夥敢把嫡長子繼承人送過來,放心地交給中山侯湯昊,自然代表著他們認可了湯昊武勳之首的身份,以後大家就是一個完全的武勳集團!
湯昊摸著下巴點了點頭,然後由湯俌出麵將這些武勳全都給請了進來。
張溶識趣地起身,站在了湯昊身後。
徐光祚、朱暉、朱輔、徐俌等人看見張溶,臉上神情各異。
事實上他們正是見到了張懋將嫡長孫交給湯昊,所以才會動了心思,立刻將自己的嫡長子送過來示好。
畢竟現如今的中山侯,早已不是當年那位毫無根基的中山侯了。
更彆提此次湯昊還是攜帶滅國之功大勝還朝,注定將會加官進爵,成為武勳第一人。
此外倭國那邊的事情,也全都在這位中山侯的掌控之中。
武勳能否從中謀利,或者說他們誰能夠搭上中山侯,也全都在湯昊一念之間,所以他們不得不徹底向湯昊示好,尊重這位中山侯第一人的身份。
“恭賀湯侯添丁!”朱暉神情尷尬地開口道。
說實話,他才是一眾武勳裡麵處境最尷尬的。
原本保國公與中山侯有一門聯姻婚事,朱暉將庶女嫁給湯昊做妾室,結果在上一次劉瑾聯手李東陽算計湯昊的事件裡麵,朱暉沒有堅定自己的立場,不但派遣一個下人來中山侯府單方麵宣布婚事作廢,而且這下人還肆意羞辱中山侯府,兩家因此而交惡。
朱暉也因此付出了慘痛的代價,他被皇帝陛下給順手收拾了,人進詔獄被嚴刑拷打不說,連帶著保國公府的萬貫家財也被抄了個乾乾淨淨,可以說將他老爹朱永的臉麵給丟得乾乾淨淨。
而且因為湯昊不斷崛起,其餘勳貴也下意識地排斥朱暉,不想因此而得罪中山侯,所以朱暉現在日子很是難過,他不得不厚著老臉親自前來,希望湯昊可以看在往日的情分上麵,表態揭過此事。
朱暉之子朱麒,現在已經是二十幾歲的人了,任錦衣衛勳衛。
看著這對父子前倨後恭的姿態,湯昊也是不由感慨萬千。
畢竟當年曾經受過朱暉的恩惠,尤其是那本張永的用兵心得,可以說真正讓湯昊成長為了一名合格的三軍將領。
“世叔何必如此!”
湯昊上前將朱暉父子給扶了起來。
“這就是麒弟吧?”
“你是想進京營,還是想跟在我身邊?”
朱麒看向了自己的父親,後者沒有回答。
進入京軍與戰兵一同訓練,好像也沒有什麼特彆的地方,還不如跟在中山侯湯昊身邊,做他的心腹,至少還能混個臉熟。
是以朱麒選擇了後者,湯昊對此並不意外。
隨即一眾公侯嫡長子也做出了選擇,大部分選擇進入京軍接受訓練,少部分則是想要追隨在湯昊身邊,湯昊都一一應下。
然後眾人開始議論正事,無非就是倭國這塊利益蛋糕。
“倭國這邊,金礦銀礦你們不必插手,這是給士紳縉紳下的套。”
此話一出,一眾武勳頓時心中一驚。
好在他們今日來了,否則定然會因為利欲熏心而跟上浪潮,白白掉入中山侯和皇帝陛下設置好的圈套裡麵。
“所以你們要做的,就是派遣人手進駐倭國各大小鐵礦,按照萊蕪鐵廠的模式完成對這些鐵廠的改革,然後源源不斷地製造精鋼武器,包括火器在內!”
湯昊神情嚴肅地看向一眾武勳,道:“鐵廠利潤也不少了,你們心中都有數。”
“本侯隻有一個要求,那就是鐵廠該繳納的礦稅一分都不能少,該生產出來的武器裝備一件都不能少,並且要按時按質量地完成,這涉及到日後我們出兵北虜,你們明白這件事情的重要性!”
出兵北虜!
聽到這話眾人全都是神情一振,興奮地點了點頭。
若說在這大明王朝,什麼事情最牽動人心,無非就是那北虜!
沒辦法,大明曾經被北虜打到了京師城門口,還險些被北虜攻破京師,所以北虜自然成了大明腹心之患。
同樣的道理,正因為朝廷對北虜的忌憚與重視,一旦出兵北虜立下軍功的話,那麼朝廷給予的賞賜也會遠超任何!
比如眼下中山侯踏平了倭國,看似是滅國大功,但實際上這份功績並不能證明什麼,因為倭國太弱了,這是朝野上下的普遍共識。
但若是中山侯能夠率軍掃平北虜,那誰都無法阻止他晉升國公成為正德第一權臣!
這就是“北虜”的含金量!
“此外,就是東海貿易了。”
“貿易即將進行,你們各家準備好貨物,然後送去山東清河船廠,規矩就按我們之前說好的來,三成利潤也不算少了。”
提到這事,一眾公侯都是麵露喜色。
他們當然不在意這麼點利潤,他們在意的是跟著中山侯和皇帝陛下做生意,這意味著他們家族多出了一個底牌,足以確保家族長盛不衰的底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