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亂的馬蹄踏著雪地,從遠處湧來黑壓壓的一大片騎兵。
一眼望去,足有六七百之多。
旌旗飄揚,人喊馬嘶。
這就是渾河部落的青壯狩獵隊。
隻不過他們這一次出動,並非是如往常那般狩獵劫掠,而是為了保護自己的部落族人。
首領歹兒邗神情凝重地看著這些明軍戰兵,一顆心頓時沉入了穀底。
這些明軍戰兵與他記憶裡麵的遼東明軍根本就不同。
那些懦弱的漢人隻敢躲在碉堡城牆後麵,勇士們一個衝鋒就能把他們嚇得瑟瑟發抖,更彆提什麼展開反擊了。
可是眼前這些明軍戰兵,一個個裝備精良訓練有素,麵對部落勇士發起的衝鋒,他們非但不退反而原地結陣。
明軍的戰陣。
這是許久沒有見到過的東西了。
當然明軍追亡逐北,打得蒙古人抱頭鼠竄,就是靠的他們精良的裝備和訓練有素的戰陣!
可那是洪武永樂年間的明軍,而不是現在的明軍!
在這遼東地界上麵,除了蒙古人,沒有人敢和女真勇士正麵廝殺!
明軍更不行!
震天的馬蹄聲中,明軍一千餘將士列陣以待。
麵對正在衝鋒的女真勇士,他們絲毫不沒有慌亂,而是迅速擺成三排,每個將士都在不慌不忙地從腰間的皮袋裡掏出一把黑色的東西,塞進那件古怪的兵器空洞裡,夯實之後再填裝上鐵丸,再扯出一根引線。
這古怪武器與明軍常用武器完全不同,陽光下反射出金屬的光澤,三排橫陣的陣勢很古怪,歹兒邗從未見過。
看起來,似乎是一種火器。
想到火器,歹兒邗心中就更有底氣了。
傻子都清楚,用火器對付鐵騎,下場會是什麼。
那些動靜大的火器,確實很嚇人,可也僅僅隻是嚇人罷了。
又不能殺敵,發射一次後裝填起來也很是麻煩,有這個時間差,騎兵完全可以衝殺到近前,然後將這些活靶子一樣的蠢貨給砍翻在地!
歹兒邗是個有見識的,因為他和明軍廝殺作戰太多次了,對明軍也算是了解。
這明軍的軍陣,一般來說,軍陣前列通常是盾陣,或是長槍陣,弓箭其後,接著是矛陣和刀陣,騎兵布置在左右兩翼,弓箭輪射之後大軍才會緩緩推進。
而不遠處的這一千餘明軍將士,卻僅僅隻有三排橫陣,手裡的兵器更是頗為古怪……
這不由讓歹兒邗大惑不解,但並不影響女真發起進攻。
旌旗雲卷,沙塵漫天,數百女真騎兵向明軍前陣衝來。
凜冽如冬的殺氣鋪天蓋地,像張著血盆大口的黑色魔王,惡狠狠地撲向明軍,僅僅隻有數百女真騎兵,衝鋒之下卻是凸顯出了萬人大軍的恐怖氣勢。
如此駭人的衝鋒氣勢下,明軍的陣列突然出現了少許的慌亂,不少京軍戰兵都有些心驚膽寒。
這些京軍戰兵並不是湯昊親自操練的第一批,第一批那五萬戰兵早就分散到了各地,不是駐守倭國,就是隨大將安國經略河套去了。
他們是第二批甚至是第三批,基於京軍拱衛京師的重要性,所以時刻都有兵源進行補充。
而後麵這些京軍戰兵,同樣訓練有素,但唯一的問題在於,他們沒有經曆過戰場廝殺的洗禮。
簡單來說,那就是還沒有見過血。
驟然間正麵應對鐵騎衝鋒,所以下意識地出現了慌亂。
湯昊眯著眼睛觀察戰場局勢,見狀也不由暗自心驚。
“難怪這些女真蠻夷可以縱橫遼東!”
“不到千人騎兵衝鋒,就有如此駭人氣勢,險些令我軍陣不穩!”
“這還僅僅隻是建州女真的其中一個部落,如果給這些雜碎蠻夷長足的發展時間,將來必成大患!”
身旁左一刀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眼神也逐漸變得冰冷。
任何可能威脅到大明的鄰近蠻夷,那都應該直接抹殺,更彆提這女真還有著“前科”,成化爺可是兩次進剿建州女真,險些殺到他們亡族滅種啊!
這才過去了多久,建州女真就重新積攢出了這般強橫的實力?
要是再給他們幾十年的時間,這些女真蠻夷是不是真的有可能殺入山海關,竊取中原神器呢?
左一刀不敢深思,他隻能沉聲道:“這一次,必須要儘全功!”
儘全功!
殺到女真亡族滅種!
指揮戰場的徐天賜眼見袍澤不穩,立刻厲聲低喝道:“不要慌!”
“做好平日裡的訓練動作,火銃平舉,準備射擊!”
“任何人膽敢貽誤軍機殺無赦!”
先前還有些混亂的明軍將士立馬平靜下來。
他們奔赴這遼東之地,是為了立下軍功的,可不是為了千裡送人頭。
將士們依令舉起了三眼銃,筆直地瞄向前方。
徐天賜眼睛死死盯著越來越近的女真騎兵,暗自測量著他們與軍陣的距離,等待其進入射程之中!
五百步,四百步,三百步……
副將臉色有些發白,他甚至都能看到對麵女真蠻夷那猙獰凶惡的醜陋麵容!
“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