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鈞低啞著嗓音說道, 像是在克製著什麼,又像是在表達著什麼。他說道:“你和他, 從今以後不許再來往了。”
明明是很冷清的語氣, 穆喬卻覺得自己從未聽到過這麼熱切的話。
他笑了一下, 桃花樣的眼尾微微上揚, 勾人得很,問:“為什麼?”轉而又仿佛在引導一般, 補充道:“道祖為什麼不許我跟通天前輩來往?通天前輩人很好, 又不會欺負我。”
說這話時, 他眼睫輕顫了一下,纖長的睫毛垂著, 半遮住裡麵光彩流轉的眸,顯得分外乖順委屈。
那就好像是在無辜地質問一般:我做錯了什麼?您為什麼發火呀?
無辜得讓鴻鈞心中憋了好大一股悶氣。
想發火,又怎麼舍得對穆喬發火?鴻鈞隻能把一張臉憋得又黑又沉,臭得不能再臭。
他想要站起身,到門口去透透氣, 卻動作過大,一不小心把兩人中間的幾案給帶翻了,“哐啷”一聲,那刀槍不入、堪比銅牆鐵壁的由天地間第一棵古木做成的幾案碎了個稀巴爛。
鴻鈞臉色更難看了——他第一次感到一種名為難堪的情緒。
忍不住就把火灑在通天頭上,硬邦邦地道:“通天有什麼好?當年在紫霄宮講道時,通天最為頑劣, 又愚笨不堪, 悟道之慢實在愧對他的根腳。”
鴻鈞甚至有點後悔收通天為徒了。現在想來, 沉穩疏離的帝俊等人要比通天好得多。
遠處的通天打了個噴嚏,莫名其妙的。
當然,道祖的麵上卻是板板正正嚴嚴肅肅的,叫旁人看了隻會以為這是在公正無私地評判徒弟的資質罷了。
穆喬看了看這碎了一地的幾案,心情卻是大好。
他把笑意壓下去,繞到了道祖身後,反問道:“可是,我的資質也很一般啊。跟通天前輩在一起,還能向他請教學習一下。”
鴻鈞立馬轉過身來,無比認真地看著他道:“不,你很好。你的資質不比我收過的任何一個徒弟差,你比他們都要好。”
“可是為什麼要向通天請教呢?你有什麼不懂的我來教你。通天他來人族這麼多年隻知道吃喝玩樂,不務正業,許多事情還要你來幫助。我怕他……”
這是穆喬第一次聽到道祖這麼毫無保留地誇讚自己,也是第一次聽道祖這麼不理性地批評彆人。他卻忍不住樂出聲來。
他已經顧不上鴻鈞還在說什麼了,他湊近了鴻鈞,抬起眼眸笑意盈盈地望過去,打斷他,道:“道祖,您是在吃醋嗎?”
鴻鈞僵了一下,他說不下去了。
穆喬卻並不打算就此翻篇。他覺得,自己埋藏了那麼久的情感終於又像火山爆發一般,想要噴薄而出了。
他把自己埋在鴻鈞的懷裡,用鴻鈞那帶著淺淡清香的衣襟掩住自己發紅的臉頰,閉著眼睛問:“您是在嫉妒通天前輩嗎?您是因為看到我跟通天前輩來往密切而生氣,而跟他的資質到底怎樣無關,對嗎?”
鴻鈞沒回答,穆喬卻能感受到通過這薄薄的衣衫傳來的心跳,一下一下,有力而急促。
過了好半晌,鴻鈞僵硬的身體才終於回流,他抬起了胳膊,將穆喬扣進了懷裡。
雙臂的力道由輕柔變得大力,由不自然變得緊密。緊緊地,像是怕失去什麼珍寶一樣的緊。
鴻鈞長長地歎息一聲,終於承認了:“是。我是在嫉妒。”
隻這一句話,便像是燎原的星火般,燒得穆喬止不住地zao.動。
穆喬猛地睜開了眼,視線正好落在鴻鈞的領口處。他家道祖的脖子很修長,即便有層層的道袍遮擋,可還是露出了一截在外麵。
而在那露出的半截脖頸上,有一個形狀優美的喉結,隨著對方歎息的動作在微微地滾動。
穆喬就眼熱了。他忍不住地,再次問了鴻鈞當年的那個問題:“您嫉妒,那證明您是對我有感情的。既然這樣,您為什麼不答應跟我做道侶?”為什麼不願意親吻他?擁抱他?
穆喬想到若乾年前的那件事就覺得委屈。他見鴻鈞還不回答,便有點氣上心頭。
穆喬索性心念一轉,把敞開的大門“轟隆”一聲給關上了。而後仰起臉,就想把自己給獻上去。
是的,這麼多年來,他雖然隱忍著、克製著,但隱忍不代表消亡,克製不代表沒有,相反,他壓在心底的那股渴求反倒愈演愈烈了。
沒辦法,人之本性使然。無論他修為高到了何種境界,念多少本洗滌靈魂的秘籍經書,都無法消泯這人之本性。喜歡一個人,對一個人動了真情,那就是想要完完全全地占.有對方,與之緊.密.結.合、彼此心意相通,這就是人之本性。
穆喬閉上了眼。
鴻鈞心裡卻大為震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