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那塢疼得淚光閃閃,可憐楚楚的模樣,毫不憐香惜玉的破口:“彆給我扯謊,快說!”
那塢知道躲不過去了,眨眨眼睛裡的淚花,支支吾吾的講:“又是我媽朋友介紹的相親對象,長輩安排的,拒絕不掉,又不能不來,我不知道他是什麼人,怕像前幾次一樣吃虧,隻好先找你試試水的深淺咯。”
找我?
這算是哪門子的找?
我純粹是不知三七二十一被丫的給弄來的。
誠然那塢不是第一次相親,卻是第一次帶著我出來相親。
有的介紹人真的很沒底線,每句話單拎出來都可以構成詐騙。
上次,介紹人說相親對象是開公司的,養著萬千職工。那塢麵對麵一看,原來老板是養蠶的。
這老板公司不太穩定啊,每年累死一批員工,來年員工都要招新。
上上次,介紹人說相親對象一米八,那塢一看,是跳起來有一米八。
上上上次,相親對象啥都好,隻是最後對方來了一句:“我什麼都行,就是那方麵不行。”
那塢秒懂:“咋滴,你跟我結婚是要當兄弟啊還是當姐妹呢?”
我唇角無法抑製的上揚。
我沒有同情心,嗬嗬嗬嗬。
那塢去相親,好笑程度100%,那塢去相親的奇葩遭遇,好笑程度10000%。
我飄遠的思緒被那塢突來的一聲壓天震地的暴口拉回:“媽蛋下手這麼重,言小情你當我是木魚啊!都起包了……”
我挑挑眉,不忘說風涼話:“活該,誰讓你騙我來著……你以為我是潛水艇啊,用我來試男人的渾水,你就不怕我不小心淹死在裡麵,落得個竹籃打水的下場?”
那塢站直纖美的身子,撇撇嘴說:“少來,能淹死你的渾水還沒出現呢。”
跟著她做了個滅口的動作,那個凶狠的勁啊,豈是禽獸二字可以形容:“今天你必須幫我搞定他,你要是搞不定他,我卸了你腦袋!”
皮相動物,好色的女人。
看著這個原形畢露的禽獸女人,我不知道該說什麼是好。
眼前的女人一身的香奈兒套裝,大波浪髻發,精心雕琢的妝容,是個百分之百的美人,與我是截然不同的兩種風格。
撇開衣著打扮不說,我們的性子也是天枰的兩個極端,八竿子打不著的兩個人,卻也是彼此唯一的摯友。
人們也許會把這歸結為緣分,要我說,我們不過剛巧是臭味相投碰上了而已。
說正經的,其實是我和那塢的原生家庭都很悲涼,惺惺相惜罷。
那塢是我的大學室友,不是一個專業,卻又都是被剩下來湊合住一宿舍的臨時室友。
剛住一起的時候,因為脾氣和性格的不同,我和她兩人都相互看不順眼,還好兩人同宿舍但不同專業隻是睡覺的見一見,有時她回來的遲,宿舍熄燈了,連見一麵也省了。
那塢是以臨床醫學被錄取的,後學的是建築,而我則是學的園藝,整個大學期間我培植最多的植物就是花卉。
後來我才知道那塢轉係的原因是:我的挖掘機和你的室內花卉一比,至少乾起架來,不會輸。
這決定不可謂不草率,那一陣,我除了無語,隻能外加給她一記白眼。
那時候,她和我每天除了睡覺時間,不會有太多的機會碰麵。
再加上那塢是個身材姣好,容顏傾人的美人,每天找她的學長學弟數不勝數,想和她約個會吧還得排隊,行情差一點的時候,可能周一排隊,周五有機會約到,還不排除那塢那天有事,如果不巧佳人事急,好不容易排到的約會就變成:下次吧。
恰好說好的“下次”,也是個永遠也不會到來的安撫人心的詞。
而周末那塢要回家,的確看不出來她是個戀家的人,也怪那幫男人留不住她,所以我和她一周也見不到幾次麵。
說來也巧,我和她竟來自同一個城市,索性我連家也懶得回了。
我們關係得峰回路轉,是大一第一學期期中測考後,我回家終於得知母親車禍地真相,我一刻也待不下去連夜趕回學校,趁著周末室友都回家,一個人在宿舍裡放聲長哭。
正當我哭得起勁時,宿舍門洞有鑰匙轉動的聲音,在我還來不及收好哭聲時,門就那麼突兀的被打開,我那時哭得一塌糊塗,那塢見我的狼狽樣就那麼呆怔的站在門口忘了進來。
我見來人是那塢,趕緊關掉眼睛裡的水龍頭,連忙用手抹掉眼淚和鼻涕,視線尷尬得不知該放在哪裡。
總而言之就是一句話,我狼狽得無所盾形,而最難過的是,這副要死不活的樣子竟然是被那塢看到了。
如果換一個人,隨便一個人,我都不會覺得那麼難堪,偏偏這個人是那塢。
我又多了一項讓她嗤之以鼻儘情嘲笑的事,當時要是地上有個縫,我會放棄思考的立馬鑽下去。
隻是該麵對的還是要麵對,地上根本就沒縫,就算有,我也沒力氣鑽進去了。
正當我準備好接受那塢的奚落時,她竟然遞來了一包清風紙巾,我錯愕了兩秒,才接過來猛吹鼻涕,那聲音響天撼地,但當那塢聽到那滿屋子的吹鼻涕回音時,給的反應是放聲咯咯的笑了起來。
我看看那塢的樣子,再看看自己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樣子,覺得滑稽,忍不住也跟著笑了起來。
然後,我們和解了。
想來那些針鋒相對的日子也覺著幼稚好笑,我和她又沒有什麼深仇大恨,怎麼就偏生一反常態的跟她杠上了。
當晚,那塢知道了我的事,我像是受蠱惑了一般,把從沒和人吐露過的心結一股腦的全向她說了,忘記了保留,忘記了羞恥,以純粹的姿態,傾瀉而出,根本停不下來,也沒想過要停下來。
那一刻,我竟覺得從未有過的無比的輕鬆。
那晚,我說了多久已經不記得了,那塢臉上的跌宕起伏很合我心意。
她皺皺眉頭拖著我出去,吃辣得人眼淚直流的麻辣燙,喝冰到爆的冰鎮啤酒,雖然總覺著她臉色蒼白,但還是跟著她吃遍了一條小吃街。
我第一次嘗到,放縱的感覺,是那麼的舒坦,那麼的,輕鬆。
淩晨五點我們翻牆剛回到宿舍的時候,那塢身子綣在地上打滾,我才知道,那塢臉色蒼白是那天剛好來事,卻為了幫我消減痛苦愁悶,忍著經痛吃遍那條小吃街。
我感動得稀裡嘩啦,那塢卻義正言辭的抖著聲線的說:“沒事兒,一咬牙,一皺眉,一閉眼,就過去了,這點痛無關緊要的,舍命陪君子……雖然你不是個君子。”
那天過後,相互看不順眼的兩個人幾乎黏到形影不離,原本我想找一座被人遺忘的城市,被人遺忘的活著的計劃也跟著泡湯了。
托那塢的福,我避之不及的楚歌也再次回到我的生活。
毫不誇張的說,那時那塢連約會都要帶著我三人遊,當然我不是那麼不識相的人,不想被那塢那些傾慕者用哀怨的眼神殺死,所以同行兩次後,那塢去約會我就乖乖鑽進培植基地。
大學畢業後,我因為言朝書的強烈要求回本市工作,那塢不想和我離得太遠也隨後回本市做房地產銷售的工作,我在工作兩年後則盤下了老板娘的花圃自己打理。
一晃眼就到了現在,兩人都成了28歲的大齡剩女。
28歲也不算什麼,但當國人把28歲以上的女性視作剩女,並對擇偶稍加挑剔的女性加以嘲諷:“你現在需要的是救生圈,顏色質量什麼的就先彆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