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被司肀的聲音喚醒的,我睡著了,醒來就見司肀坐在我床邊,他眸色深深的望著我的臉,溫柔的笑著,就像我求婚時一樣。
我眉頭蹙起,急忙翻身坐起。
司肀極其體貼的起身,至少是這一月來最體貼的一次。
他退後一步,聲線溫柔的說著最平常的話:“吃飯了。”
我沒看他,伸手到床下夠鞋,儘管我知道他在看著。
司肀是怎麼進來的?我記得房門被我反鎖了。
我的手在床下亂摸一通,沒摸到鞋卻摸到一隻溫熱的手,我嚇得立馬縮回,我疑惑的看著司肀的臉,不知道他想乾什麼。
司肀把鞋塞給我:“鞋在這裡,穿好出來。”
司肀說完就先出去了,我看著手裡的鞋覺著莫名其妙,搞什麼?
等我出去客廳時,飯桌前坐著三個人,筷子還整齊的擺在碗上,我過去坐下,還沒拿起筷子,言朝書就開始訓斥:“都幾歲的人了,還是拖拖拉拉,讓一家人等你一個覺得很開心嗎?”
“沒人求你們等我。”
“事情都過去那麼多年,你就不能放下成見,對我態度和善一點嗎?”
“你自己做過的事你自己知道,何必我來說三道四。”我的手在桌下握成拳,指甲陷進肉裡。
“啪。”
言朝書左手拍在飯桌上,桌上的碟子受力哐啷作響:“你回來是為了氣死我嗎?”
我冷笑,我若是能把他氣死,那我也算是解脫了:“你太抬舉我了,我回的不是家,我回的是氣。"
言朝書紅了臉:“你……”
“爸,咱吃飯吧,我仿若七竅生煙,餓的。”司肀遞上筷子,一副餓死鬼的相。
言朝書低歎一口氣,接了司肀的筷子,卻給司肀夾菜:“司肀啊,多吃些,以後有什麼你多擔待一點,這孩子表麵任性,心眼不壞,爸知道你是一個好孩子,我老了,能為她做的也不多了,往後全拜托你了。”
司肀點頭,誠懇的笑漾開:"任性沒什麼不好的,有錢才能任性,證明這些年您幫我把她照顧的很好,物質的保障是性格鑄造的條件之一,我會更努力,讓她此生任性的活著。“
托孤麼?好把我徹底弄出家門?我捏緊筷子,不用他趕,我根本就不想進這個門!
看看司肀那張甘受不辭的臉,多麼的繪聲繪色,把言朝書糊弄的不亦樂乎。
這不正中我的下懷麼,可是我為什麼火氣如此之大?
王秀琴不知怎的給我夾了一塊紅燒牛肉,我淡淡的掃了她一眼,她眼底充滿期待。
期待?
我最擅長讓王秀琴的期待落地不歸根,然後好整以暇欣賞她痛苦的表情。
噢不對,我錯了,如果一個人所發出的行為,隻是出於偽裝,那又何來的痛苦。
我不動聲色的把牛肉剔出去,比丟棄一個食之無味的骨頭還隨意。
如我所願,王秀琴麵如菜色,眼眶暗紅,我數著碗裡的飯粒,神經末梢開始跳躍。
委屈?那我媽去哪裡叫屈?
我這廂樂不思蜀,有人額前青筋直冒,行於火焰邊沿,這才是我想要的。
對,我就是故意的,雞犬不寧雞飛狗跳我不求,適當的時候,讓適當的人在地雷上跳舞也彆有一番趣味,獨樂樂,不如眾樂樂來得痛快。
這可不能怪我,是王秀琴給我的機會,她想自取其辱,我何不成全她。
不過,我也想知道,言朝書的極限在哪.....
“老婆,飯前一碗湯,美麗又健康。”司肀湊過來,雙手捧著湯碗,他的笑容那麼迷離,好似他捧著的不是一碗湯,而是一碗玉露瓊漿,一碗能把我毒啞的金湯藥。
言朝書因司肀的話臉色稍加緩和,他安撫著王秀琴,隻一個眼神,王秀琴就笑了.
可惡,這是不是在告訴我,他們有多麼的心有靈犀。
我恨恨的望向司肀,恨不得將他撕裂,忽然一根青菜塞進我嘴裡,某人自導自演:“乖,可不能挑食。”
乖?我沒朝司肀他吐菜,他就該阿彌陀佛了吧。
司肀淺笑安然:“好吃麼?”
我撇嘴:“一丟丟。”
禮尚得往來不是,我回敬他一筷子苦瓜,讓他知道,什麼叫自討苦吃。
我未得逞,司肀非但沒有苦著半張臉,還特郎情妾意的說:“有個老婆果然不一樣,有個貼心的老婆更是八輩子未必修得來福分,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我不解氣,心底把他的祖宗八代全問候了一遍,真是虛偽的男人。
可也是這個虛偽的男人,救我脫離苦海,給我一個遮風擋雨的海港,我若是有點良心,就應該對他感恩戴德才對。
我怏怏的說:“彆客氣,隻是順手。”
司肀伸手就要摸我的頭:“又調皮了。”
我見狀連忙偏頭,讓一個比你小三歲的人摸頭不是讓人蹬鼻子上臉麼。
卻還是晚了一步,司肀溫軟的大手毫不客氣的揉了揉我的後腦。
我瞅他:“沒大沒小。"
司肀笑了:“嫁夫隨夫。”
“夫死從子是麼?拜托,現在可是21世紀,不是國號夏商周春秋戰國秦漢蜀魏吳晉南北朝隋唐宋元明清。”
“年代記得倒挺溜,看得出來上學時沒少下工夫,難道21世紀的中國不是夏商周...宋元明清的中國?”
好吧,算他有理:“是....什麼樣的男人決定你有什麼樣的命運,嫁給什麼樣的男人就是什麼樣的命。”
這句話不是針對司肀,我保證,我不過是指桑罵槐罷了。
回去時天已經暗黑,言朝書叫我和司肀留下,我拒絕了,留下讓我和司肀擠那張小床麼?
彆開玩笑了,我恨不得離這裡離的遠遠的。
剛下樓,司肀的電話響作一通,他從頭到尾隻說了一句話,以我從未見過的溫柔:“嗯,我待會兒過去。”
光是從司肀的語氣,不難猜測對方是一個女人,他很急迫,匆匆發動摩托車。
成年人的懂事總是麵無波瀾,我淡淡一笑:“你有事先走,這一帶我還算熟,今晚耽擱你了。”
司肀伸手過來就要拉我:“沒什麼耽擱不耽擱,我先送你回去。”
我後退一步,客氣疏離:“不用,我自己可以的。”
婚前騙他結婚的話,我還是得說話算話。
司肀猶豫幾秒,然後說:“路上彆逗留,今晚我不回去。”
我點頭,淡笑:“嗯。”
司肀走了,身影掩於夜色,我慢悠悠的回家。
彆逗留?那是不可能的,一個路癡找路,總是需要時間的吧。
宋思明的老婆還算心平氣和的對海藻說:他說他愛你,同樣的話,他對我以外的很多女人說過,我想你也明白,這是男人的慣用伎倆......誰都有年輕漂亮的時候,誰都想利用這些來達到某些目的,把一些期望,想寄托在男人身上,實現的可能性渺茫。-----《蝸居》
張小嫻似乎說過,愛比死更冷,如果可以,寧可教會女人不去愛,也不要教會女人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