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要我在這裡守著,她總是會回來的。
“要對她有信心,她不是會傷害自己的人。”司肀安慰。
我就是對她太有信心,所以更清楚,寧原對她意味著什麼,寧原死了,她絕不會讓自己獨存。
她曾經對我說過,如果寧原死了,她也不想活了。
這兩天她在旅舍的行為,我不知道她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就像那晚,如果她的理智被水淹沒,她將會永遠沉寂水底。
這樣,我要怎麼持有信心?
我在沙發上受儘折磨,司肀在屋內尋找蛛絲馬跡,其實隻是徒勞無功的事,我白天已經找過一遍的。
就在我沮喪時,司肀莫名將我拽到那塢房間,他打開衣櫃的瞬間,我立馬就哭了,無法控製。
那塢瘦弱的身子蜷縮在衣櫃裡,潰不成形,毫無血色的臉避開白熾燈的光芒。
她抱著寧原的遺像,雙目濕潤通紅,呆滯的望著遺像上儒雅的寧原,寧原對她笑,她也對寧原笑,可眼底裡麵的絕望,一覽無遺。
她的旁邊躺著寧原的靈位牌和骨灰。
她不說話,雙眼毫無焦距的望著寧原,然後把衣櫃合上。
“讓她靜一靜,她需要冷靜。”司肀拖著我往外走,我不肯,司肀不鬆手,我俯頭咬他,司肀受痛隻好鬆開我。
我在衣櫃前坐下,那塢在裡麵,那我就在外麵,我不會再讓她一個人。
寧原已經遙不可及,但還有我,我會守著她,我必須守著她。
有些事一次就夠了,我無法原諒自己在她需要的時候,不在她身邊兩次。
我每天都在做相同的事,打開衣櫃,關上衣櫃。我以為那塢很快就會好起來,可是,我第一次見識到什麼叫絕食。
一連幾天,她都是那副樣子,要死不死,要活不活,每次我打開衣櫃,她馬上無聲關上。
幾天來,我都在想方設法的逼那塢吃東西,可她就是不肯,連嘴巴也不張開,我捏著她嘴巴努力往裡麵灌稀飯,她連咽也不咽一下,我再塞,她就開始劇烈嗆咳,可嗆得再厲害她還是那副掏空的神情,直至稀飯順著她的下巴流到寧原遺像上。
她終於有了點反應,抬起虛軟無力的手指一下一下的擦拭寧原的眉目,直到乾淨,她一邊望著寧原,一邊傻笑。
我生氣的奪過她懷裡的遺像,那塢立馬發瘋似的朝我撲過來,她搶回遺像,小心翼翼地護著,一臉驚恐。
我氣的眼淚直流:“寧原死了,你就活不下去了是不是?為了一個男人弄成這幅德性,你還有沒有自尊?那塢我瞧不起你,你怎麼那麼可悲!”
她卻無動於衷,唇角那抹素白的笑容不死不活的抿著。
我重新捏著她的下頜往她嘴裡灌稀飯:“你想死是吧,我偏不讓你死!”
任我如何發怒,她隻是笑著,無畏的笑著,我摔了碗跑出去。
我沒有走,我隻是在房間外,默默流淚。
我認識的那塢消失不見了,從認識寧原的那一天起。
她每天隻做著每個戀愛中的小女人會做的事,傻兮兮的胡思亂想,傻兮兮的一遍又一遍的問我:“你說寧原他到底愛不愛我啊?”
我想說愛吧,如果這就是愛的話。
我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她就已經自顧自的說:“我覺得他一定也是愛的,如果連他都不愛,那就再也沒人會愛了。”
她愁眉不展的咬牙:“寧原他是不是嫌棄我啊?他一直不肯碰我,我已經很努力的製造各種機會,能用的,不能用的,我通通都用過了,可他總是會禮貌性的拒絕,我都做得那麼明顯了,他就是不肯水到渠成。”
“寧原今天說我很漂亮,那我一定是很漂亮了,因為他從沒誇過我好看。”
她結婚的那天欣喜若狂:“我曾經說過,遇見寧原的那天是我最幸福的一天,現在我要更改,今天才是我此生最幸福的一天,遇見寧原的那天第二幸福。”
寧原的出現,讓我對那塢的印象陌生了。
這些根本就不是我所認識的那塢,這個也叫做那塢的女人到底是誰?
我認識的那塢呢?她把她藏到了哪裡?
可寧原死了,那塢也死了,她尚存的一息不過是苟延殘喘的,等待油儘燈枯。
而我,製止不了她。
我不知道一個人餓多少天會死,那塢就這樣不眠不休不吃不喝五天,第五天的早晨,我打開衣櫃,那塢卻是睡著的,她不再睜著眼睛在昏暗中凝望寧原的遺像,唇角掛著一抹幸福而安詳的笑容。
那塢睡著了,安詳的睡著了,幸福的睡著了,她終於肯睡覺了,可我渾身上下都在發抖,嘶聲力竭的喊她的名字卻發不出一個聲音。
最後還是司肀進來,抱著那塢往外跑,我一灘虛軟的坐在地上,動也動不了,眼淚唰唰的往下掉,我最後的知覺隻剩那塢對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