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難堪一下子油然而生,目光躲避著他。
楚歌恨我,我第一次真切深刻的感受到。
可正是如此,我更不想他看見我這幅狼狽不堪的模樣,我更希望他隻記得我最後的笑顏,隻記得我最後瀟灑的身影,甚至隻記得我最後對他的……冷漠。
我不敢正視楚歌的目光,我也知道自己現在的狀況有多糟糕,一張慘白的臉色,或許是因為疼痛,或許是因為楚歌的冷漠,額頭掛著均勻的冷汗,最難堪是,圓滾滾的肚子卡在沙發和茶幾之中,米白色的棉質孕服上沾著血跡和羊水,旁邊的地上有一灘血液和羊水混在一起的東西,時間久了散發出一股淡淡的難聞的氣味。
我怎麼淪落到這種地步。
楚歌說不定是遠遠的聞到這股臭味才不肯靠近我,他嫌我臟,他嫌我臭。
我恨不得這輩子都不認識楚歌,這樣,他就永遠不會看見我這幅鬼樣子。
可是,如果沒有楚歌的存在,我真的不會後悔嗎?
我努力的拉回自己,現在有更重要的事需要我做……我的寶寶……
我不知道自己是哪來的臉皮向楚歌提出請求的,我居然不要臉的張口向楚歌索求:“楚歌,求你……幫幫我……”
楚歌的出現,讓我瞬間沒了底氣。
我期待的看著楚歌,祈求他伸出悲憫的手。
可他隻是冷冷地看著我,如同冷酷的君王嗔視他的罪犯一樣,他反問:“我為什麼要幫你?我憑什麼要幫你?”
我瞬間被楚歌的問題問住了,定定的呆坐著,腦子有幾分發懵的望著他,他穿著挺挺筆直的西裝,風度翩翩的站著,俯視著我。
我不由握緊拳頭,俯低頭,失魂落魄。
為什麼?
為什麼呢?
楚歌為什麼要幫我?
楚歌憑什麼要幫我?
憑我曾經一次又一次的傷害過他?
我憑什麼以為楚歌還會幫我?
我的世界開始低垂,逐漸漆黑,湮滅我的希望。
耀眼的陽光照在茶幾上,我卻依舊感受不到它的光芒,整個世界一片漆黑寒冷。
我坐在地上心悸的顫抖,毫不掙紮的,不吭一聲的,等待黑暗將我覆滅,那樣,我就不必卑微的向楚歌搖尾垂憐,低聲下氣的乞求他施舍垂憐。
突然,有一雙手打斷我繼續放棄,他將我的手纏在他脖頸上,溫暖有力的手臂從我膝下穿過。
我回過神,楚歌的臉近在眼前,我木納地縮回纏在他脖頸上的手,楚歌怒氣騰騰的說:“言情,你敢放!”
我被楚歌的聲音嚇得不敢動作,呆愣的看著他。
他的手越過我的膝下,整個手掌染到了羊水,變得汙穢。
我下意識的縮回手,扯著我沒有染到羊水的乾淨的衣服急急替他擦拭掉,他乾淨潔白的手不該沾染上這些東西的。
楚歌怒火焚燒的打掉我的手,我又抓起替他擦掉,直到乾淨。
楚歌再次揮開我的手,生氣的站起來,定了兩秒,頭也不回的往外走。
我愕然的看著楚歌遠去的身影,不知所措,我,難道做錯了什麼嗎?
屋子又隻剩下我一個人,我還是被丟棄了,被所有人丟棄。
媽媽不要我,所以她頭也不回的走了。
那塢不要我,遠在天邊。
司肀不要我,離我而去。
現在,就連我曾經最在乎的楚歌,也不要我了。
我好難過,難過得想死。
宮縮又一次開始,疼得我喘不上氣,我撫著它,我隻有寶寶了。
不,我連寶寶也快沒有了,沒有人來救我,它也正在離我而去。
我伏在膝上,突然感覺不到痛了,寶寶,你乖,媽媽會陪著你,永遠陪著你,你不要怕。
溫熱的液體順著我的肘彎流下,眼前一片朦朧,朦朧的水霧之外,有一雙閃閃發亮的黑色皮鞋,我微微仰起頭,就看到楚歌模糊的臉。
楚歌再次蹲下,他才伸出手,我立馬抓住他:“楚歌,很臟,你彆……”
“住口!”
楚歌揮開我的手,沉默的抱起我往外跑,我的重量讓他跑得很吃力,但他始終一言不發,我看得見的半張臉冷峻而堅毅。
我清楚他是在生氣的,可他為什麼要生氣呢?
“如果進入你的世界它們會變臟,那就讓它們變臟吧,我不在乎,可惜你始終不懂。”
我看著楚歌冷毅的臉,鼻頭越來越酸澀,眼眶熱得發疼,外麵急救車的聲音響成一片,楚歌一路抱著我往外跑。
我突然很怕楚歌看見我現在的樣子,雙手用力勒住他的脖頸背對著他,伏在他寬闊的肩頭,這一刻,我壓抑已久的淚水,終於一湧而出。
年少的時候,楚歌也曾這樣,不顧一切的背著我往醫務室跑。
時隔多年,楚歌還是一樣,帶著我向希望奔跑。
可是,無論是年少,還是現在,我們終究……似乎還是差了一點,差了一點勇氣,差了一點堅持,還差了一點……時機,讓我愛上他的時機。
我的世界太過黑暗絕望,我不想他進入。我太怕會染黑他,始終不敢伸手觸摸他的溫暖。
司肀是什麼時候到醫院的我不知道,司肀又是怎麼知道我在醫院的我也不知道,我隻依稀記得,他抓著我的手時,他在我耳邊說話時,我已經累得昏昏噩噩,再也使不出半點力氣看他一眼。
我感覺得到他,也聽的見寶寶有力的哭聲,知道寶寶還好,我終於可以安心的沉沉的睡去。
我隻是,不想看見司肀的臉,至少現在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