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大廳內燈火通明。
程稚穿著身黑色小洋裙,手裡捏著一隻細長酒杯,輕搖幾下,放在唇邊抿了一口。
……略帶酸味的口感,有點像果酒,還稍微有點上頭。
這是目前的技術還沒辦法模擬出來的真實口感。
也就是說,眼前發生的一切都是真實的——她真的穿進了乙女遊戲的世界裡,遊戲場景全都化為了現實。
程稚腳下一晃,幾乎跌倒。
社恐人在麵對普通的社交場合都會心生怯意,更彆說是這種上流社會光鮮亮麗觥籌交錯你來我往爾虞我詐的場麵……
“宿主,您的心跳過快了,冷靜下哦。”係統1314在她的腦袋裡提醒她,“這款遊戲的時代背景是近現代,21世紀初期,沒有宮鬥劇情的呢。”
程稚在心裡回應它:“我知道。雖然我沒通關,但是多少看過一些攻略,後期劇情飆起來可比宮鬥劇恐怖多了……”
她勉強保持住了優雅的儀態,心裡慌得一批,臉上卻毫無表情,再次舉起酒杯輕抿。
大廳裡正在進行著一場盛大的晚宴,程稚卻不知道他們在慶祝什麼。
她的視線偶爾落在不遠處的某個男人身上。
那人穿著黑色的襯衫,銀色西裝外套,鼻梁上架著一副眼鏡,鏡片後的眼瞳漆黑如墨,深不見底。
有人去找他攀談,他側身麵朝對方,臉上掛著禮貌又疏離的微笑。
“……我記得我以前選錯路線,跑到陸執這裡來了。”程稚看著他,心裡悄悄嘀咕,“要是遊戲的時間流速真的和現實一樣,這都五年過去了,我倆孩子都有了吧?怎麼他看都不看我一眼,跟陌生人似的?”
“五年前,您並沒有達成任何陸執線的結局呢。”係統1314解釋道,“沒有完結的故事,中途發生任何改變都有可能哦。”
“……那不完犢子了?”程稚想著,“也就他最好說話了。剩下那些好像換誰都不太行……”
這個世界來自一款乙女遊戲,五年前她退出遊戲後,遊戲世界裡的一切並沒有停下,而是繼續向前發展,直到現在。
五年裡的人物關係和故事劇情都發生了巨大的變化,程稚的任務就是把她和一些重要NPC的關係恢複到五年前,並且攻略其中一個目標,達成HE結局。
她原本是打算從陸執下手,再一個個重新認識原來認識的人。現在看來,好像有點難以實現……
也是,這五年裡她的角色在這個世界相當於神隱了,陸執現在認不認識她還得另說呢。
程稚正打算臨時想個pn B出來,忽然一隻手從側後方出現,把她手裡的酒杯給拿走了。
“發什麼呆?”
耳邊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和聲音一起飄來的,是一股淡雅的清香,像是丁香花的味道。
程稚偏過頭,看見了男人近在咫尺的側臉。
對方呼吸輕緩,睫毛從側麵看過去又長又翹,比遊戲裡更加逼真的皮膚無暇得像是磨過皮,又分外真實和通透。
他金棕色的頭發梳了偏分,眼眸近乎淺棕色,眼尾微微下垂,眼下有一顆小小的淚痣,看起來病弱喪氣,又花枝展昭的。
……是程耀。
程稚吞了吞唾沫。
按照遊戲設定,這位是她名義上的“哥哥”,對她總是有著變態的占有欲。
同時,他還是個可以攻略的角色。
遊戲裡遇上這種設定真是非常刺激,一衝動說不定就A上去了、可現在知道這是真實的世界……程稚瞬間變慫。
這畫麵對她來說就是“被陌生人搭訕”,非要說的話也可以歸納為“被五年未見的朋友搭訕”,比陌生人更恐怖。
程稚垂下眼,正要往旁邊躲,就感覺有一隻手不那麼紳士地攬住了她的腰。
“在陸執身邊待了五年,連打招呼也不會了?”程耀緩聲道,“我的好、妹、妹。”
程稚:“……”
不緊張不緊張不緊張。
他是紙片人紙片人紙片人。
程稚在心裡一連做了三個深呼吸,然而這種麵對麵的交流,還是讓她這樣的老社恐人頭皮發麻。
她鼓起十萬分的勇氣,組織好語言,然後——抬起眼皮又看了一眼程耀。
程耀嘴角噙著笑,雲淡風輕地望著她。
程稚覺得自己在他的眼睛裡看見了七分涼薄三分諷刺。
她明明想好了要跟著反向刺他一句“好哥哥”,最好是那種梁山好漢當場結拜的語氣——然後就可以趁著他被嚇到的瞬間從他手裡溜走。
但她張了張嘴,一句話怎麼也說不出來。
反而是自己的臉先漲紅了。
程稚:“……”
又一次感受到了這個世界對社恐的惡意。
程耀以為她要說些什麼,耐心等了幾秒,就看見這小姑娘仰頭望著他,臉頰粉撲撲的,眼角也紅了,眼眶裡仿佛蓄了一汪清泉似的,好像一眨眼就會有晶瑩的淚珠掉下來。
他當場哽住,半晌才反問她:“……你哭什麼?”
程稚:我不是,我沒有,我還沒哭呢。
她實在是太緊張了,心跳得飛快,隻好再垂下眼,乖慫乖慫地低著頭,企圖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但這哪裡是低下頭就能做到的。
程稚低下頭時,已經有不少參加宴會的人都注意到了這邊的情景。
陸執也是。
程稚甚至用餘光瞥到,他端著酒杯直接朝這裡走了過來。
……她好想鑽進地裡。
陸執在他們麵前站定,深沉的眸子藏在鏡片後麵,掃了程耀一眼,臉上疏離的笑意沒有半點變化,語氣溫和至極:“程先生,這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