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這話時,程耀剛好走進來。
房間裡明顯有點低氣壓,萊霧拎起自己的箱子,頓了頓,有點磕巴地說:“你的腳腕有點發炎,那個啥,抹了藥,多睡覺吧。這樣好得,好得快點兒。”
程稚:“……”
倒是第一次聽說多睡覺能治療發炎。
是因為睡覺的時候不能發言嗎?
她大概猜到萊霧是怕她這裡尷尬,在幫她解圍,於是悄咪咪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決定之後有機會請他吃飯。
之前在遊戲裡的時候萊霧就一直特彆工具人,有需要才出現。
她都沒什麼機會感謝他。
真不知道玩家和他的友誼是靠什麼維係的。
“既然要早點睡覺。”程耀收起手機,“那走吧,跟我回家。”
程稚愣了下:“什麼?”
程耀理所當然道:“不然你還想待在哪兒?”
秦晝依舊四平八穩地坐在沙發上,修長的手指擰開軟膏的蓋子,平靜地接話:“就在這裡。”
程耀:“憑什麼?”
他難以置信地看著秦晝。
秦晝擠出一點透明的軟膏在指尖。
“你把她帶回去,就是帶回陸執麵前。”他把擠過的軟膏放在茶幾上,沒有抹藥膏的那隻手向程稚伸過去,握住她的小腿,“如果你想再看她不知所蹤,我沒意見。”
很難得聽他說這麼長一句話。
程稚仔細回憶了一下,秦晝的台詞文案好像就是最短的。
程耀像是要發火,忍了又忍,才不甘地說出一句:“那也不能讓她留在這裡。我晚上要回去,不能留在這兒看著她——”
秦晝握著程稚的小腿,把她的腿拉起來放在自己的腿上。
他把指尖的藥膏抹在她的腳踝上。
冰涼的藥膏抹開,程稚下意識縮腿。秦晝按住她的膝蓋,力氣很大,讓她完全沒辦法掙紮。
“那個。”程稚忍不住小聲說,“有沒有人想問問,我的意見?”
程耀:“你?”
他的表情仿佛被刺痛,就像那個腳腕紅腫、被一點也不溫柔地強行按住抹藥膏的人是他一樣。
程稚:“……”倒也不必這樣嘛。
“你說走就走,人間蒸發的時候,問過誰的意見?”程耀冷笑一聲,表情還是很凶,像隻受傷的野獸,“一聲不吭,不知所蹤,把所有人都丟下——”
他的情緒逐漸激動,說到這裡忍不住停下來,用力地做了一個深呼吸。
秦晝冷淡地看他一眼:“你覺得你現在的狀態正常麼。”
“正常?”程耀那雙平常總顯得很喪氣的眼睛緊盯著程稚,“我早就不正常了。”
他的手機又一次響起。
程耀看都沒看一眼,直接掛掉。他狠狠看了一眼程稚,目光像落下的刀刃,又像難舍難分的親吻。
程稚聽見腦海裡響起提示音。
係統1314:【恭喜宿主,和“程耀”關係修複進度10%,激活心願卡一張。是否抽取?】
程稚:“……屯著。”
1314:“好的呢。”
程耀摔門離開。
程稚猜測,他們之間的關係本來就很扭曲,不能用正常的邏輯去思考。
程耀這個變態哥哥喜歡她,其中多多少少是,有點迷戀那種求而不得、崩潰痛苦的感覺。
疼痛會讓人上癮,程耀沉湎於此。
他們是沒有血緣關係的兄妹,但多少也算是兄妹,這段感情永遠得不到祝福,他就永遠能從中汲取痛苦。
當然,越是痛苦,從偶爾偷到的一點甜頭裡,快樂就越大。
程稚歎息一聲。
秦晝正在擰好手裡的藥膏。他聽見程稚的輕歎,轉頭看她一眼:“想走?”
程稚後知後覺:“什麼?”
“沒人攔你。”他拿著藥膏起身,朝房間裡走去,“想走叫我,我送你走。”
程稚:“啊……”
秦晝進了房間,關上門時手都在顫抖。
他把藥膏放進口袋裡,轉而從口袋裡掏出一包煙。
細支的,像是女士煙,橙色的包裝殼。
有橙子味兒的爆珠。
他含住煙嘴,把爆珠咬破,又從口袋裡摸出打火機。
動作在點火之前停住了。
秦晝自嘲地笑了聲,不知道自己和程耀,究竟誰更不正常一些。
*
程稚坐在沙發上猶豫了一小會兒,終於忍不住,喊了秦晝的名字。
秦晝從房間裡出來時,已經完全恢複正常,鏡片後的目光平靜又冷淡,嘴角抿著點笑。
“走吧。”他拎起先前掛在椅子上的外套,“去哪?”
程稚看看他,又看看茶幾,最後猶猶豫豫,慢慢吞吞地開口——
“那個。”她小聲說,“我想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