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晝到這裡來果然是有工作。
他和一群西裝革履的中年人走在一起, 神色冷淡，周圍的人眾星捧月似的簇擁著他。
程稚猶豫一瞬。
刹那間眼前仿佛出現了幾個選項，比如鬆開程耀的手假裝和他沒什麼關係、躲在程耀後麵讓秦晝看不見她、或是拉著程耀從另一邊走錯開秦晝的路線……
但這短短的一瞬, 秦晝的目光已經掃過來。
然後像是什麼都沒有看見一般, 目光沒有片刻的停頓，又目不斜視地看向前方，徑直走向餐廳內。
程稚無意識地捏緊了程耀的手。
程耀輕嗤一聲，偏頭看向程稚, 低聲問道：“秦晝怎麼也跟到這裡來了？”
“大概是有工作吧。”程稚小聲說, “你也看見了，一群人圍著他呢。”
程耀拉著程稚往裡走，看似漫不經心地問了句：“他知道我和你在這裡？”
“嗯？”程稚愣了下，“不知道吧？”
程耀的臉色頓時變得很差：“那他就這反應？”
程稚：“……”
程耀又不爽地嗤了聲，這回再拉著程稚往裡走時腳步加快了很多，幾乎就要把“氣死我了”四個大字寫在臉上。
程稚：“……？”
她不知道程耀在氣什麼。
更奇妙的是, 她聽見係統提示她――和程耀的關係修複進度又增加了5%。
這家餐廳的包間需要提前預訂，程稚沒有預約，隻能和程耀在大廳裡邊兒吃飯。
她挑了個角落的位置拉著程耀坐下, 緊跟著非常直接地問道：“哥哥你在生氣嗎？”
程耀動作一頓, 隨即怒道：“我有什麼可生氣的？？”
他說完就冷笑起來：“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程稚：“……”
所以他是在為秦晝剛才的冷淡的反應而生氣？
程稚一邊默默的點餐，一邊觀察程耀的表情, 終於確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測。
――程耀自己可能沒感覺到, 他現在對待秦晝的狀態, 已經有一點點妹控對妹夫內味兒了。
雖然, 程耀並不是普通的妹控。
但他要是能由此變回普通妹控……也算得上她修複關係成功了吧？
程稚點完餐, 把點餐用的平板給程耀：“你看看還有什麼要加的呀。”
程耀接過平板掃了一眼，陷入沉默。
程稚：？
“沒了。”程耀點了確認下單, 把平板遞給在旁邊等待的侍應生。
程稚：“你那是什麼表情……”
“沒什麼。”程耀生氣的表情全沒了，看上去像是在憋笑。
程稚：？？？
十幾分鐘後，她就知道程耀為什麼在憋笑了。
桌子上放了八九個大盤子，琳琅滿目，全是精致好看的菜式，而且身為一個“家庭餐廳”，這些菜的分量都不算小。
都是她和程耀喜歡吃的，沒錯。
可這一桌起碼能吃撐四個人――而且菜還沒上完！
程稚：“……”再也不在點菜的時候走神七想八想的了。
“請我吃晚餐？”程耀笑著看看她，又看看鋪滿的餐桌，“下血本了啊妹妹。”
程稚：“…………”
程耀笑著用餐盤裡公用的叉子叉起一個沾滿番茄肉醬的肉丸，放在程稚的盤子裡：“多吃點。”
程稚開始懷疑自己“支付寶”裡的錢夠不夠支付這一頓餐費了。
“能把還沒上的菜退了嗎？”程稚左右看看，“好浪費。”
程耀還在笑：“不能吧，而且我不知道退菜用德語要怎麼講。”
程稚：“？”
他好惡劣。
如果他笑得沒那麼惡劣，或許她會相信他是真的不知道。
程稚一邊吃飯，一邊悄悄計算每道菜的價格。
這個餐廳是出了名的性價比不錯，但光看這分量也知道價格便宜不到哪裡去。她身上還剩下兩千多塊錢……之前還想著要給阿曼姐也帶一隻五百回去，現在看來是絕對帶不起了……
程稚簡直吃得食不知味。
程耀笑了她一會兒，才道：“彆愁眉苦臉的，跟我約會就這麼讓你不高興？”
“我沒有愁眉苦臉啦。”程稚扯起嘴角，“這叫強顏歡笑。”
程耀真想揉揉她的臉。
可惜桌子太寬，桌麵上的菜也堆得太多了。
“雖然我不知道退餐，但我好歹知道打包該怎麼說。”程耀笑道，“放心吧，沒吃完的待會兒我打包帶回去，給那些臭小子當夜宵。”
程稚正在吃一塊程耀切下來給她的炸牛排：“……什麼？”
“你既然都喜歡，就每份嘗兩口吧，彆吃撐了。”程耀托著下巴，笑眯眯地看著她，“不然晚上睡不著覺，明天比賽成績不好還得怪我。”
“彆烏鴉嘴啊。”程稚咽下口中的炸牛排，“不是，讓他們吃我們剩下的，是不是不太好……”
“你沒發現我全是用公用餐具裝進你盤子裡的？”程耀邊說邊用刀子又切了一塊炸牛排放進她盤子裡。
程稚：“啊這……”
炸牛排的做法和炸豬排類似，隻是把豬肉換成了牛肉，吃起來外脆裡嫩，肉質鮮美，帶著牛排特有的口感和香味，美味極了。
她一連吃了好幾塊，因為還在算著錢，都沒注意到，每一塊都是程耀切給她的。
“遲鈍點也挺好，沒煩惱。”程耀又用小碗給她裝了一碗湯，放在她的手邊，“你也不想想，我能讓他們碰你吃過的東西？他們倒是想得美――”
程稚順手接過他遞來的湯：“……倒也不必說到這個份上？”
程耀不屑地嗤了聲，那表情簡直像是他樂隊裡的小男生確實全都在覬覦他妹妹似的。
程稚用勺子舀起湯嘗了一口，幾乎清澈見底的茶色清湯味道無比鮮美。
她還在享受美味，程耀卻拿著叉子過來，叉走了她餐盤裡隻咬了一口的小香腸。
程稚：“？”
程耀毫不介意地放進嘴裡，邊吃邊說：“難怪你不吃，確實不怎麼樣。”
他把剩下的那一盤小香腸都推到旁邊去，像是打定主意要全部打包回去給他的隊友吃。
程稚：“……”你隊友知道你這樣對他們嗎。
她本來還有點緊張，在這種公共場合，又是大廳裡，吃飯多少有點不自在。
結果程耀這麼一打岔，她甚至連剛才擔憂價格的事情都快忘記了，手裡的湯都變得比剛才好喝了很多。
程稚忍不住笑道：“哥哥，對你的隊友好一點兒吧？”
“我對他們怎麼不好了？”他的目光掃過桌上的菜，“請他們吃夜宵，不好？”
程稚：“哎？”
他的意思是，他要請客嗎？
程耀笑著看她：“把心放回肚子裡吧，我跟你吃飯，還要你付錢？”
……
有些事情，其實前幾天就知道了。
比如程耀除了有點變態的癖好之外，其實是個負責又溫柔的好哥哥。
程稚吃得飽飽的，拎著打包好的餐品，跟著程耀一起從餐廳裡走出來。
她知道程耀要把這些菜打包帶回去給隊裡的人，就沒再吃那些還沒碰過的菜了。沒上的菜也讓人家晚一些做，做好直接打包起來。
炸牛排實在是太美味了，其實一道炸牛排就夠她吃飽。
程稚站在地鐵站門口，晚風吹過，她把碎發勾到耳後，手裡的袋子遞給程耀：“好啦，就送到這裡吧。”
程耀手插在口袋裡，沒去接她遞來的袋子。
他的目光沉沉的看著程稚，剛剛吃飯時一直維持的笑容終於消失，神情變得嚴肅了一點。
程稚不習慣地看著他：“怎麼了？”
程耀張了張嘴，半晌，才非常艱難地吐出一句話：“你……真那麼喜歡秦晝？”
程稚心裡叮的一聲，知道自己之前是猜對了。
程耀現在真的，多少有點把秦晝當成妹夫……
可是，為什麼這麼容易呢？
她疑惑著，還是點了點頭，輕聲道：“是啊……”
程稚的聲音近乎呢喃，出口就消散在晚風裡。
卻能讓程耀聽出其中的堅定。
他“哈”了一聲，像是想笑，很快又笑不出來般抿起了嘴。
四周人來人往，似乎沒有人注意這裡。程耀向前逼近一步，撫上她的臉。
“我不會再逼你。”
程耀嘴上這麼說著，身子卻逐漸壓低，逼得程稚不得不後退了半步。
程耀的另一隻手圈住了她的腰。
“你也不用這麼怕我。”程耀終於笑起來。
他背對著街邊的路燈，神色沉沒在陰影裡，看不真切。
“之前也說過，除非你主動求我，否則我不會再做什麼哥哥‘不該’做的事情。”程耀笑著低下頭，“但你也彆硬撐著，在秦晝那兒受了委屈彆扛著，來求求我……”
程稚終於看清他的表情，比起笑，更像是在苦笑。
“求求我”，聽上去更像是……求求你。
程稚感覺他放在她臉上的手有點顫抖，心也軟了下來，她張了張口想要說話，程耀的吻已經先落下來，就落在她的唇角。
差一點就真的親上去了。
也確實，始終就差這一點。
程稚愣了下，心裡多少有點難受。
程耀已經直起身子，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一般揉了揉她的腦袋，低聲道：“我說的話你記住沒？”
這回的語氣沒有剛才的感覺了。
……更像是在考場門口，殷切追問自己妹妹有沒有忘記帶準考證的嘮叨哥哥。
程稚：“……記住了。”
“記住就行。”程耀勾起唇角，笑容又變得囂張起來，“走吧，明天比賽加油，彆給我丟人。”
程稚眨了眨眼睛，又聽見係統提示她，和程耀的關係修複進度到70%啦。
……這才70%呢。
程耀轉身前，程稚連忙又拽住他的袖子。
程耀腳步一頓：“怎麼？”
“哥哥。”程稚提醒他，“你忘記把打包的菜帶走了，真的好重。”
程耀：“……嘖，不早說。”
“哥哥你不喜歡秦晝嗎？”程稚把袋子遞給他，“或者說是，很討厭他？”
程耀挑眉：“怎麼？”
程稚湊近他，小聲說：“你想一想，如果我和秦晝在一起的話，他就要跟我一起喊你哥哥了哦。”
程耀：“……”
程稚嘀嘀咕咕：“你如果討厭他，不覺得這樣很解氣嗎？他永遠矮你一頭哎！”
程耀心說，讓他喊我哥哥？真是想得美啊。這麼好的事情，他巴不得呢。
但他瞥見程稚跟他說悄悄話的模樣，心裡忍不住又跟著罵了句：你媽的，真的好可愛。
【恭喜宿主，和“程耀”關係修複進度80%，激活真愛卡一張。】
程稚：哇。效果拔群！
“照你這麼說。”程耀垂下空著的手，捏了捏程稚拽他袖子的那隻手，“你要是我閨女，我不更解氣？”
進度大突破的程稚心情很好，便跟他開玩笑道：“那要不我喊你哥，讓秦晝喊你爸爸，咱們各論各的？”
“滾吧。”程耀好笑地拍拍她的腦袋，“不早了，回去早點睡覺聽見沒？”
程稚轉身就跑：“知道啦。”
剛才拎了一路的菜，現在兩手空空還有點不太習慣。
她把手插在口袋，進了地鐵站。
這時候已經錯開了晚上下班高峰期，晚班地鐵人煙稀少。程稚把外套拉鏈拉高，拽著衣領捂住嘴巴，低著頭在地鐵站裡快步走著。
她的社恐倒還沒嚴重到不能坐地鐵的地步，但這種自閉小動作就是會讓她更有安全感，也更舒適。
直到進了地鐵車廂，程稚才感覺好像有點不太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