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申無守不同,他還有師門可以幫他。
但之所以說是他第一次嘗試的行動,就是意味著他這一次的行動沒有逃脫成功。
申無守未嘗試過折斷自己的肢體,畢竟他沒有這樣的愛好。而且失去靈力後,他僅能依靠肉體的力量,這樣的條件也讓他的行動非常生疏。
——當然還有一些他懶得去提的原因,那就是他此刻的體力消耗太多,便是肉體的力量也尚未完全恢複。
這一時片刻的耽誤就等到了肖珵美的歸來。
——他還真是片刻都不鬆懈對他的看管。
申無守冷笑一聲。
但對於肖珵美來說,他卻慶幸極了他匆匆做完事情便等不及地往回趕。
雖然肖珵美知道申無守的身體在極限中不得不向他展現了一點服從,申無守的心還是不屬於他的。但當肖珵美看到申無守努力試圖掙脫困神鎖的動作時,他的雙眼一下子被刺激地變得通紅。
——肖珵美眼睛上那代表心魔的血紅不僅僅是停留在虹膜的外圈了,那些血紅色逐漸向內侵蝕,就好像在吞噬著肖珵美的理智似的。
一瞬間,肖珵美從門口瞬移到了申無守身體上方。
肖珵美心中又驚又怒,俊俏的臉龐再次扭曲成了惡鬼模樣,咬牙切齒地陰測測地說:“看來我真是不能給你留一點還可以掙紮的希望,要不然你就要想辦法從我身邊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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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無守眼看肖珵美施展法決拿出來的新物什後,終於忍無可忍怒喝道:“滾!————”
肖珵美握著仿佛觸電了一般在瘋狂蠕動的足有成人手臂粗的通體黢黑的蟲子,露出一個輕鬆的笑容。他手使出巧勁,蟲子前端的地方裂開了一道縫隙,它被迫張嘴露出了口腔。
他用一種略帶欣喜的語氣說:“師尊終於願意和弟子說話了,弟子真是好開心啊……可是師尊的話弟子可真不喜歡聽。不過我相信師尊總有一日會說出我喜歡聽的話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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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珵美再一次離開了。
申無守猜得到這多半是他偽作離去,實則就在這附近的某處,正仗著他的靈力全無搜查不到他偷窺他的反應。
但是申無守卻毫無在意。
他難道是會因為這可能是一個陷阱而選擇按兵不動靜候情況嗎?
當然不會。
他更加清楚的知曉,倘若這一次他因為警惕他的懲罰而選擇什麼都不做,一次如此,兩次如此,三次如此……終有一日哪怕他是真的離開了這件囚室,他都會因為習慣於在室內等待時機而最終失去逃離的行動力。
申無守的手指觸及身下的玄冰時下意識地微顫一下。
肖珵美的手段簡直叫人目瞪口呆,各種平凡無奇的東西在他手上愣是能叫他玩成了花一樣。
這身下的玄冰便被他弄下了幾塊碎冰,然後就能做出叫人不堪回首的手段。
申無守修行的功法雖然是叫他隻要在有冰所蘊含的寒氣的環境中就可毫無妨礙的維持生命,可他畢竟是人,他的體溫要高於這玄冰。
身為洞虛期修士,哪怕沒有靈力,僅靠一身千錘百煉過的血肉便也不會畏懼區區寒暑。
但這不代表他沒有正常的冷熱感。
玄冰的寒氣所帶引起的刺痛感從來不曾消失過,隻是無論申無守和肖珵美都可以忽略掉這微小的感覺。
但在有心的舉動中,這種寒氣引起的刺激感就叫人不得不重視起來。尤其對比體表溫度更高卻更加脆弱的地方而言,它的寒氣可就不顯得那麼溫和了。
而且這玄冰的特性就是終年不化,即使溫熱的人體長時間躺在玄冰上,體溫也無法使得玄冰融化。這無疑是讓申無守更遭罪了。
申無守觸及玄冰下意識產生的不愉快的記憶絲毫沒有擾亂他的行動。
他對左手手腕下手的動作仍然是毫不猶豫地迅捷,就好像那些紛雜又不討人喜歡的念頭從未出現過一樣。
就在他右手搭上左手的經脈時,肖珵美果不其然地出現在室內並握住他右手的手腕阻止了他的行動。
申無守的頭頂傳來肖珵美漠然的聲音:
“無守可還真是不死心呢……無守看來是真的一點都不害怕我的懲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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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珵美像是和申無守玩起了遊戲一樣,時不時地就會在他身邊消失。有時候是真的不得不離開了,有時候卻隻是偷偷藏在了附近。
每一次申無守在回過神來後,隻要一有力氣,就立刻毫不猶豫地嘗試掙脫困神鎖的束縛。
有那麼一兩次,申無守真是差一點點就要成功了,可最後都是被肖珵美出現阻止了。
每一次申無守試圖逃跑的行為後都會引來肖珵美更加過分激烈的手段來對待。
便是申無守也有幾次忍不住開口怒罵:
“滾開!”
“孽障!”
“拿著你的東西滾——”
肖珵美離開這座囚室前,都會逼得申無守耗儘最後的體力。如果申無守對於肖珵美接下來的手段有一絲絲顧慮,他遲疑地不敢試圖掙脫困神鎖,那麼肖珵美的打算差不多就成功了大半。
對於肖珵美這種馴獸一般的手法申無守是嗤之以鼻的。
——用巴掌帶來的疼痛來教會小獸不能怎麼做,再用好吃的食物誘導小獸該怎麼做,小獸害怕疼又想得到好吃的食物,久而久之小獸就自發地變成了馴獸人想要的樣子,馴獸人讓小獸做什麼小獸就做什麼。
隻可惜,肖珵美每一次離開,申無守根本不論他的離去的真假,每一次都是隻要回過神來便立刻就毫不猶豫地試圖斷臂、掙脫困神鎖、鬆動靈力、發出求救。因此,肖珵美根本不曾有機會給申無守不試圖逃脫的行為進行“嘉獎”。
申無守也根本沒有試圖裝作馴服,然後使肖珵美防備鬆懈,積蓄力量伺機而動。他清楚明白得很,在當前的情形下,若是他假裝馴服,便是極有可能就會被肖珵美抓住心神的鬆懈,讓這假作的投降變成了真的馴服。
所以他時時刻刻都繃緊了心神,自始至終將心中的信念維持著無懈可擊的狀態,讓肖珵美對他的精神無處下手。
他可沒那麼傻,扮豬吃老虎把自己真的變成一頭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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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珵美也不是一味地讓申無守感到痛苦不堪。有時候他也會展現出明顯的溫柔。
此刻,肖珵美靜靜地將申無守摟在懷中,兩個人躺在玄冰上,氣氛變得安和起來。若非其中一人是像在觸碰著某種厭惡至極的物什的表情,這副動作和畫麵倒也有幾分歲月靜好的感覺。
靜謐中,肖珵美輕聲長歎,在空中發散開來,最終輕輕落下。
“無守啊,你怎樣才能不想離開我身邊呢……”
過去更過激的話語申無守都無動於衷,但這句輕飄飄的感歎,卻叫申無守眉頭一跳。
隨即申無守便沒有更多的反映了,像往常一樣維持著冷漠又抗拒的模樣。
肖珵美的懷柔手段也毫無作用。
肖珵美給人帶來泯滅一般感受的的懲罰手段使得他的溫柔更加珍貴而動人,就像沙漠中饑渴的旅人看到的有著涓涓水流的綠洲。哪怕旅人知曉這綠洲大抵隻是沙漠中的海市蜃樓,但為了那水流的誘惑,旅人仍然會飛蛾撲火一樣追趕向那綠洲的水源的影像所在之方向。
如果申無守貪戀肖珵美對他的溫柔以至於從心底抗拒肖珵美的懲罰,那麼他也許有一日就會放棄掙紮,會因為逃脫初牢籠的過程太過痛苦並且毫無希望,所以就自願選擇留在這個牢籠中,享受囚禁者的甜美至極的溫柔對待。
但是申無守心誌堅定至極。
儘管有苦難做對比,但他從不貪戀那比一般時刻顯得更為美好的幸福。
他從未因為施虐者一時的溫柔便忘記了這份痛苦本就來自於施虐者。
申無守的意識一直都極為清醒,從來不會混淆真正的美好和虛假的溫柔。
因為他有一顆不為外物所擾的道心。
他是瓊雲門襲明峰第二十三代峰主,是小成界洞虛期大能,修道迄今已有三百一十五年,闖過十萬大山,進過幾十座幻境遺址,經曆過人族妖族第四次大戰,與修神者相鬥、與修真者相拚、與靈獸相打、與妖族相殺。見識過正邪,也教出過正邪。他自始至終從未改變的,就是一顆向道之心。
朝聞道,夕可死。
他的道,可不是留在這座牢籠中就能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