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平和保才兩人都是信王的心腹。狄平比信王年輕,武藝出眾,是王爺的貼身侍衛?保才比王爺年長幾歲,心思細密,穩重周到,負責打理王爺的一應事務。
王爺隻分了二十多個兵卒分班守護林珩的官衙,自己率兵士住在工地不遠處的一所道觀裡。信王智勇雙全,在北境將鬼方人打得屁滾尿流聞風喪膽,現在來守護一個堤壩工地,簡直是大材小用,信王的日子過得休假一般自在,一應事務都交給保才打理,自己帶了狄平漫山遍野地閒逛。
保才縝密穩妥,與老太爺一見如故,很談得來。林珩將工地上治理得井井有條,土方工作具體細分下去,每個人都有定量,勞碌的工人忙而不亂,再加上林珩並不克扣夥食費用,飯菜很瓷實,吃了飯還能歇個晌,因此並無逃役之人,護堤的軍卒無所事事,又不能擅離職守,吃飽了湊在一起閒聊,日子前所未有的滋潤。
山高林密,前麵幾乎沒有路了,信王與狄平翻身下馬。山上到底涼爽些,信王在一塊光溜溜的巨石旁坐下,擰開水囊喝了一口水。狄平拿出乾糧,放在巨石上。
“保叔越來越敷衍了,今天隻有蔥花餅和鹹雞蛋。”
“行了,他一天忙得腳打後腦勺,有的吃就不錯了!”
“前天還有醬肉呢!我吃什麼都無所謂,隻怕委屈了王爺!”
“少來這一套!”信王忍俊不禁,“醬牛肉是林老頭兒送的,保哥都沒舍得吃。這雞子兒隻怕也是老林送的。”
“保叔天天跟著老林頭兒吃香的喝辣的,王爺,老林頭兒那個小妾,模樣雖不濟,手卻巧,聽說她上灶的手藝是林夫人親傳的。保叔咋修的,恁有口福!”狄平狠狠啃了幾口餅,想想保才肯定正和林家祖孫一起吃飯。林家的飯食講究,一定飯是飯菜是菜湯是湯,一念及此,手裡的餅更難以下咽了。
信王不是用不起廚子,隻是被下毒的人弄怕了,平日裡隻敢吃保才和狄平做的飯食茶水,或者大灶上的飯。問題是保才和狄平兩個糙老爺們兒,又沒學過廚,保才還略講究些,隻是保才素日裡正經事還忙不過來,哪能顧得上這些。狄平倒是跟王爺形影不離,做飯時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不耽誤護衛之責,問題是他的手比較潮,也就是能弄熟而已,味道甚至還不如大灶上的高明,所以王爺隻好愛兵如子,常常跟兵們同吃一鍋飯。一來二去,信王所率隊部,兵們吃得最好,身體最壯,自然而然地戰力最強!
信王沒理狄平——這個侍衛哪兒都好忠心耿耿,身手敏捷是他的得力臂膀,就是這張破嘴,一天天嘚啵嘚啵沒個閒,跟保才是兩個極端——保才惜字如金,如非必要可以一天不言語。狄平嘲笑保才如果不是要留著吃飯,保叔早把鼻子下邊兒那個窟窿縫住了,保才也隻是無語地瞥他一眼,懶得反駁。好在狄平有根,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不至於禍從口出。
信王負手站在高處,沉思著。
“狄平,你說老三的人馬會藏在什麼地方呢?”
“王爺,咱們找了這麼久,連個兵毛也沒找到,許是您多慮了!保叔天天泡在工地上,也沒見過有人搗亂!說不定禮王見朝廷一定要修築這個堤壩,螳臂難擋,悄悄放棄這地方了!”
“切!怎麼可能!這裡是他的老巢,怎麼可能輕易放棄!你看這山高林密的,又有幾百裡水澤護著,哪裡藏不下幾萬兵,他苦心經營了十多年,會放棄?除非父皇立刻禪位,否則的話,就算許他太子之位也枉然!”
狄平默然,他並不蠢,皇上把鎮守北境的信王緊急調來護堤,想來這裡的形勢已是十萬火急,不是旁人可以彈壓的。
老河沿的工程量並不十分大。這裡群山環抱,似一個大肚葫蘆一般,堤正在葫蘆口上。建成後不僅可以儲水,下邊兒的五百裡水澤也能變良田,幾個縣的百姓安居樂業,再不受水患之苦。
信王幽幽道“毀了堤,不僅能保住他的老巢,還能順便扳倒本王,這等一箭雙雕的好事兒,老三一輩子怕也碰不上第二回了,你覺得他舍得放手?”
狄平沉默了。山風吹得二人袍子角獵獵作響,信王注目遠方,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