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州西北方向有兩座山,香火很旺。兩座山小小的,半個時辰便能爬到頂,不過物以稀為貴,方圓二三百裡,就隻有這兩個寶貝山,秋天時滿山盛開的野菊花,金燦燦的,因此竟叫做金山。金山正月十五過廟會,人挨人,人擠人,拄一根甘蔗上到山頂,吹一陣兒冷風,再下來滿意而歸。
流連和翠翠起了大早來的,拄著甘蔗棒子上到山頂,早已疲憊不堪,叫了一輛驢車返城。車老板就是附近的農民,趁著廟會掙幾個外快,車就是平常拉莊稼用的大車,刷洗地乾乾淨淨,放了幾個麥草蒲團。車老板很風趣,一路上指指點點跟兩人講古。
忽然翠翠指著路邊,“看,那兒躺著個人,好像是去咱們那兒訛錢的那個,他怎麼在這兒躺著?餓死了?”車老板跳下車,用鞭子捅了捅那個人,那人蠕動了一下,翠翠關切地注視著。車老板雙腳一縮坐回車上,“估計是快不行了,這種人多得是,心疼不過來!”翠翠乞求地看著流連,流連不想多管閒事,便扔了兩顆碎銀子給他,“咱們自己都顧不過自己來,哪有多餘的力量!”說著催老板往前走。
翠翠急得淚都快下來了,“姐姐,他連廟會都走不到,肯定是餓壞了,不能看著他餓死吧!”流連無奈,翠翠真的挨過餓,雖然現在衣食無憂,依然見不得彆人挨餓受苦。流連無奈吩咐車老板返回去。那小子一動沒動,銀子還在身邊扔著。車老板和翠翠把他抬到車上,那麼大的個子,屁輕。車老板擰開自己的水葫蘆,扶起他往嘴裡灌了一口。流連擰著眉,見他真是奄奄一息了,催老板快趕車找個飯攤兒。老板跳下車趕著驢快跑了一陣,停在一個茶水攤旁,“快兌一碗不燙的,加雙料白糖!”一碗糖茶水下肚,那小子勉強睜開眼自己捧了第二碗喝。翠翠去旁邊的麵攤上端了一碗麵過來,那小子接過狼呑虎咽幾口便吃下去,翠翠關切地問他“夠了嗎?不行再給你端一碗過來?”這小子顯然餓壞了,彆說一碗,兩碗也加得進去,車老板攔住了他,“不能再吃了,你的腸子餓細了,猛一下吃得太多會撐壞的!”
流連把他安置在店裡,叫他先燒水,自己帶了翠翠去成衣鋪買了一身兒薄綿衣和兩套青絹布外裳。那小子洗了澡換上新衣裳出來,立馬顯得人模狗樣的挺清秀。他抱拳躬身施了一禮,“多謝兩位姐姐搭救,下半輩子我天天燒香求菩薩保佑二位姐姐,來生當牛做馬報答姐姐。”
沒想到這個小潑皮的嘴這麼好使,流連上上下下打量著他,“叫什麼名字?哪裡人?”
小潑皮陪笑道“我叫木棍兒,十九了,我也不知道我是哪裡的人,我娘死得早,沒記住。”木棍兒低了頭,臉有點兒紅。
流連沒接著問,放州城裡的許多人,身世都不能追問。“棍兒,我這兒是個飯店,活兒挺辛苦,一個月兩吊錢,管吃管住,你要是不嫌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