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陽城,林氏宅院。
這同樣是座三進的宅院。
作為林氏於飛陽城的落腳點,裝潢的不算華貴,但也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無論是武道場,藥房,倉廩都有。
此時中院議事堂中。
林遠高神情有些複雜,坐在議事堂下座。
其上方首座,坐的則是林遠天。
此時的林遠天比起大延山之時,氣色要好上不少,雖然還是頭上灰白發交雜,但眼神卻極為明亮。
隻不過如今同樣眉頭微蹙,現在心事重重。
“就在不久,商會那邊管事言,程家派人拿著程天雄的家主令牌,在密庫之中,將好不容易在青龍會那為君昊,君陽幾人求來的血珊瑚提走了。”
林遠高沉聲說道。
血珊瑚為泰淮江中至寶,傳聞為魚躍龍門中的龍門之地才有,由躍龍門失敗的江獸血氣滋養靈珊瑚,最終才能養成。
傳聞真假暫不必說,但其效果確實對得起這膾炙人口的傳言。
極富血氣的血珊瑚,可直接服用補充血氣,加快立命境五臟六腑的蘊養,不必考慮任何副作用。
可以說是培養後輩子弟上佳寶物。
價格不菲不說,自打撈到服用,整個渠道,根本不是普通勢力能染指的。
林氏為何能得到,其實都是青龍會看在林末的麵子上,才願意平價售賣了部分。
如今卻直接被程家截了胡
“此事我已經知曉,那位程家大小姐方才送禮賠罪時,留下一封密信,那位程家主已在信中解釋,
言及其欠人一份人情,需要以血珊瑚來償還,固隻得出此下策,其中需要的花費,可直接在每月分紅中扣除。”林遠天兩鬢霜白,依舊麵色平靜,輕聲說道。
“送禮賠罪?趾高氣昂地來,提了些許丹藥補品,便是賠罪?就跟死了娘一樣,好意思說賠罪。”
身旁的林遠峻忽地一笑打趣道。
眾人儘皆沉默。
對方說是欠人情,不得已而取,實際上信還未至,便已經派人將東西給取了。
原因無他,先斬後奏而已。
“怪我,當時就不應該存放於商會庫房,而即使存放,也應該提防其一手。”
一直默不作聲的林遠橋忽然開口。
“這些都是後話了,當時是商會一同去淮平采購,臨彆時方才見有人從泰淮江中撈出,現場以商會的名義分割購買,不存放於庫房存放哪?”林遠高搖搖頭歎道,
“而商會裡中層管理都是程氏的人,消息不可能封鎖得住的。”
這便是利弊兩分。
當年林氏借助程氏的渠道快速構築商會,商道,自然要付出諸多代價。
這隻是其中之一而已。
“此事暫且不提,之前族會商議的商會合約重新擬定,程家一直借口不談,這該怎麼做?”
林遠峻苦惱道。
“對方若是真一直裝聾作啞,大不了大不了就單乾。”
說話的是林遠橋。
倒是讓其餘人麵色一怔。
林遠橋沒有說話,隻是端起一旁的茶水,淺口輕酌,麵無表情。
年前,因為他與程天雄的交情,兩家結成程木商會,快速打通商道,解決了林氏的燃眉之急。
可惜短短一年,在愈加龐大的利益麵前,曾經一同遊曆,可托付生死的情誼,似乎變了味道。
程家認為林氏為逆反之族,他們能冒大風險援助,還出渠道,出人脈,供其發展,如今多得了些利益,也合該正常,林氏應擺正自己的位置
林家則認為自己既出人,又出貨,隨後也出了渠道,甚至於身上也洗得乾淨了,不說平等交易,至少合約該換一換才正常。
立場不同,對錯難分,兩家人摩擦自然愈加之大。
而最開始他也被派去過與程天雄交談細說。
可往往兄友弟恭,其樂融融,有關正事,卻一概不談。
讓他有苦說不出。
直到現在,他也明白,家族與往日的兄弟情誼,是時候分個高低了。
這樣一想來,程天雄似乎早便已經分好了?
想到這,林遠峻不由有些感慨萬千。
“這就當作最壞的辦法吧,畢竟程家確實算是雪中送炭,相助我們,如若直接商會分家,我覺得有些不太合適”
林遠高想了想,沉聲道。
說著看了眼林遠峻等人,最後目光落在林遠天身上。
其才是最後決策人。
“嗬嗬,或許現在應該考慮的,不是分家對於我們而言合不合適。”
這時,林遠天忽然冷不丁說出這樣的話。
看著滿腹狐疑,一臉疑惑的眾人,林遠天從懷中取出一張紙信。
“明日玉露樓,周白山設宴,宴請我們與程家,還有青龍會之人,言有事相召。”
“周白山找我等作甚?”林遠峻下意識道。
飛陽城作為南部重城,地設兩位掌旗使,周白山作副掌旗,算是衙門的二把手,權勢極高。
以往而言,林氏與之並沒有過接觸。
其對於林氏,也談不上喜惡。
“周白山設宴,程天雄來信,還招了青龍會之人,你覺得找我們乾什麼?”
林遠天忽地一笑,輕聲說道。
“大哥,你的意思是”眾人齊齊色變。
“不管怎樣,既來之,則安之,如今飛陽城都是我們幾個大老爺們,怕什麼?
當真桌上談不攏,就換個地方好好談。”
林遠天麵色平靜,沉聲道。
他沒想過逃離。
亂世之中,謙讓隻會讓人得寸進尺,林瑜城能乾的事,飛陽城自然也能乾得。
況且,如今的境況,可比起那時,要好太多了
“這便是飛陽城雖比不上淮平,但比之林瑜,寧陽,確實要壯觀不少”
鵝毛落雪紛飛。
官道之上,一列車隊緩緩駛來。
牛馬響亮的響鼻聲中,來往的路人紛紛閃避,開始小心翼翼地談論著這車隊到底是何方勢力。
畢竟光是馬車製式就不一般,來往人員,更都是體態魁梧,一臉凶相,一看便是混江湖的遊俠兒。
最少也是五臟境實力,一個個氣勢非凡。
傻子也知道不是尋常勢力。
車廂中,林末臉上綠意隱沒,越加蒼白的臉龐,顯得有些妖異。
他看著坐落於玄契山前,臨於龍門江畔的飛陽城,輕聲感慨。
“隻是再雄偉,在大伯他們眼裡,估計也比不上當初的林義鄉,就像在我眼裡,無論是淮平城,抑或靈妙城,再是壯觀,也不如後者更來得親切”
林末將帷帳落下,不由歎息。
據他得到的情報,這段時日,他背井離鄉,於外地孤獨修行,林遠天等人也沒好到哪去。
除了托林末關係,留守大延山的林父,其餘林氏遠字輩,都是投身於商會,數月不回家是常有的事。
“天下間任何事情,得到一件,便意味著要失去一件,練武練的是真我,卻也是孤我,到最後,都是寂寞。”
一旁的青葉輕聲說道。
他年齡最大,感觸最深,見過多年如父的師尊圓寂,見過一同練武的師兄弟隕滅,最終才於青燈古佛中,堅定自身武道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