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這個世道本就是黑暗的。
女子眼角微顫,眼眶浸淚,不由濕潤了。
她從小習武天賦出眾,招式拳法一看就會,算是十裡八鄉的小天才。
自達到練武年齡,便被隔壁武館的老館主收為徒弟,悉心培養,武道進展神速。
一切是那麼的美好。
可沒想到,某一天,她不過出門練武的一陣功夫,等她回家。
在家煮飯的母親也好,庭院中進行木工手藝的父親也罷,包括玩耍的弟弟,悉數便消失不見。
隻留下鍋中熱騰騰的飯菜,庭院中摔在地上的墨鬥線,搖晃的不倒翁,述說著此前的不平靜。
而在她告彆師傅,踏上追尋家人的路上後,更嘗到了人世間的險惡。
要不是碰到了一群相同遭遇之人,相互扶持,要不是碰到了黃秀雲,
她們這一趟,在半路上便慘遭殞命了。
“這是最壞的打算,實在不行,我們便去找蜀侯府,
我行走江湖時,聽人說,當今蜀侯有一弟,名號二爺,堪稱益州及時雨,最是仗義,同時也嫉惡如仇,
若是知曉此間之事,必然會出手相助!”黃秀雲低聲感歎道。
手持刀劍的女子,半撐起身子,朝山上遠遠望去。
目光穿過稀疏的林葉,能夠看到山上一角赤色的山穀。
那是如血肉般的猩紅。
山穀中高高支撐起七根黑色的柱子,紅與黑,交織融合,形成強烈的反差。
其中那些柱子粗細不通,給人歪斜之感,很是怪異。
但女子知曉,這不是錯覺,因為那些黑柱之所以不平扭曲,原因便是其上由黑色鎖鏈捆綁有滿身怪異紋身,通體赤裸的人群。
而那些人……便是他們的親友,他們的重要之人……
“我們要是走了,他們應該就都死了,換言之,方才所見,就是我們與他們的最後一麵。”少女抓著刀劍的手,下意識用力,使得骨節變得森白。
隊伍中其餘人沒有說話,隻是目露悲哀之色。
是的。
他們見到了他們的親人摯友最後一麵,
而也正因為那一麵,使得無比順利登上這黑鵬山的他們,直接減員十餘人!
當走進那方血穀,看到了那直撐天空的黑柱,看到了其上,那被鎖鏈穿透束縛,那一張張熟悉的臉後。
所有人耳邊都出現了竊竊私語的聲音,彷若有人在耳邊不斷吵鬨。
隨後驚悚的一幕出現。
隻見他們之中,他們的同伴,大多數人如失了魂般,自顧自褪去衣服,朝黑柱走去。
如有目標牽引般,各自找到一處位置,環抱黑柱,隨後自發拿起黑鏈將自身與黑柱固定。
表情恬靜快意。
“做出選擇吧,就現在,誰也不知道兩條路,誰對誰錯,但情大家儘快!”黃秀雲繼續說道。
“這地方不會一直安全,倘若真是千羽界之人,那邊據傳手段很是詭異,難保不會突然施出怪招,識破我的八門金鎖陣。”他輕聲吐了口氣。
仔細看,可以看見他們一行人所趴伏的大樹周遭,正好有八株稍矮的古樹。
其各自樹乾上,褶皺外翻的樹皮溝壑中,有著澹澹的金色痕跡。
“我……我選擇和黃大俠離開,將此間惡事昭告天下!”有人終於開口,恨聲道。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我……我好恨!……”也有人悲鳴。
“我也是!等著吧,總有一天,我周玉會回來的!”一個男子低吼道,眼底泛起濃濃的恨意,左手下意識朝身旁一捶。
“嗯?有人在說話?我聽到了什麼聲音?”
忽然間,遠處聽到有人喊話的聲音。
“好像是這邊?隻是沒人啊。”
下一刻,幾個身著怪異袍衣之人,懷中各抱著一隻獨腳黑犬,忽然朝刀劍女子處看了一眼。
汪汪汪!
那些獨腳黑犬,一隻腳從後者懷中蹬起,隨後於地上狂奔。
隻見那六七隻獨腳黑犬圍在一側密林前,搖著尾巴,蹦蹦跳跳。
不時發出烏鴉般的怪叫聲。
那幾個身著怪異袍衣的道人跟在黑犬之後,很快便將密林包圍。
此時樹上,正放下狠話的男子神情一愣,頓時麵露驚恐,下意識朝領頭的彎刀男子,一刀一劍的青衣女人看去。
“……”黃秀雲此時張了張嘴,但還是沒說什麼,隻是將手中彎刀緊握。
女子則是麵色複雜,輕聲歎息。
周玉欲哭無淚,隻得喪著臉,欲言又止,“對……”
“對不起大人!”
忽然,一個著急的男子聲音從樹下傳來。
樹上,周玉,黃秀雲,刀劍女子頓時一愣,隨即急速俯身,朝聲音傳出方向看去。
隻見一個身著黑袍,臉上帶著一血手白皙麵具的男子,一步兩步,從叢林中走出。
血玉般的手掌,摸了摸頭發,又擦拭了擦拭身子,好似無處安放。
“大人,是我的原因,我沒有隱藏好自己的氣息……對不起!”血手有些尷尬地說道。
他微微躬身,眼睛卻沒有盯向周遭圍攏的黑狗,以及怪異衣袍之人,而是看向了自身身後的樹林深處。
他的目光落處,三道人影緩緩走出。
為首之人是一身材修長強壯,一身黑色袈裟的男子,其手中轉動著念珠,披肩黑發下,蒼白的臉龐平靜無比,無任何情緒波動。
正是林末。
“你沒有必要說對不起,畢竟世上任何人都會犯錯,即使是我,也不例外。”林末搖搖頭,溫聲安慰道,
“但重要的是,錯誤需要更正。”
“這……”血手一愣,隨即點頭,“是!”
話音落下的瞬間。
隻見其身形瞬間消失不見,一道血光在空氣中一閃而逝,帶出曲折線段。
噗噗噗噗!
!
忽然,數聲悶響。
隻見那些獨腳黑犬也好,怪異袍衣之人也罷,齊齊高高拋飛而起,身上出現大量猙獰血口,
隱約可見森白骨骼,破損臟腑。
血水不要錢地向外噴灑。
“回稟樓主,錯誤已經更正!”血手站定,微微躬身,恭聲道。
抱拳的猩紅雙手上,血水一滴滴落下,
轉眼間,圍於樹下的一眾千羽界之如人,便如被割麥子般,摔至地上,一聲不吭。
林末看著眼前的血手,麵色稍緩,露出澹澹的微笑,但卻搖搖頭,“不,還差一點。”
血手聞言一怔,正要說些什麼。